“睡吧。”赵沛坐在桌前许久,不知想些什么,仿佛被身后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打扰。开口,语气含着隐隐的安抚之意。
“不行、不行。”栗夏摆手拒绝,“又如昨晚梦游怎么办,太危险了……”
赵沛蓦地站起,转身往床边走来。
栗夏本能僵硬,望着他的样子不失警觉。
“上回看到什么?”他居高临下,黝黑的眸子倒映着她,“只有你一人活着出去。”
这说的是原主,栗夏还没穿来的时候。
迎着他的目光,栗夏只好做出她最不擅长的举动——扯谎“王爷,上次重伤失了心智,并不记得……可见这里有多危险。”
赵沛表情复杂,噙着寒意的声调中有一丝了然,“嗯,这话倒对。”
栗夏心生疑惑,“王爷知道?”
“那日你自山中出现,遇到孤的弩队。”赵沛道。
“‘遇到’您的弩队?”栗夏微微一笑,太过凑巧了吧?
赵沛垂眸,蓦地欺近,俊脸在栗夏面前无限放大,“那时你已探知北疆要害,孤不能放任。”
“这么说,我是被您所伤?”栗夏道,算不算冤有头债有主?
“不,你当时已身负重伤。”淡淡的松香味盈鼻,赵沛来到身旁,定定望着她,“孤未曾想到你竟咬毒自尽,生死一线之际,玉先生出手相救,便发现了蛊毒之事。”
“我虽然侥幸没死,却因此失去心智,您便放了我一条生路。”栗夏了然,天生的小鹿眼隐隐含着委屈。
赵沛眸色深沉,“老七身侧皆是死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知晓金矿位置,必有遗患。”
“原来,您很了解华荫王,”栗夏转过头,发觉赵沛正垂眸看着她,瞳孔深邃,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原书中的纸片人赵沛忽然活了起来,在栗夏面前的,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栗夏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了可以摆脱赵泽的助力,忧的是原主早已坐实她对赵泽的忠心,想改变赵沛的看法、解除疑虑绝非易事。
赵沛极低的语调里寒意缭绕,“可是,孤却看不透你。”
二人距离很近,几乎鼻息可闻,目光仿似磁石一般,交错缠绕,不经意间又撞在一处。
“王爷,其实我……”栗夏想要解释,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早些睡吧。”赵沛打断她。倏然起身,带过一阵凉风,“今夜还需养足精神。”走到桌边自顾自躺倒,再无动静。
栗夏心中七上八下的,极力搜索者原主脑海中的记忆,却仍然一无所获,意识渐渐含混起来。
“咚、咚、咚。”
深夜,赵沛被敲门声惊醒,抬头一看,栗夏又在额头撞门,情形与昨夜如出一辙。男人起身,依然用掌心护住她前额。
女子却执着得紧,一下一下撞个不停。
赵沛推开房门,放她出行,仍像昨夜般跟在后头。
顺着同样的路线,栗夏再次来到戏台前。
救治她的时候,玉逍曾经提过,寄主无法控制身体,便是蛊毒即将发作之时。
状态却因心境而异,狂暴饮血者亦不在少数。
“如她这般,是否因为本心地纯良呢?”赵沛一路随着她走,露出沉思之色。
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红光正亮处如同通往异界的道路。
四围热气蒸腾,气温陡然升高。
天边的红光将整个小镇映得如同白昼。
栗夏越来越怕热,缓缓垂下头,准备宽衣解带。
赵沛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想法,却又蓦地消失。
失神片刻,栗夏解开衣扣的速度比昨天还快。
赵沛蹙着眉头,一把握住栗夏的手,却在她亵衣之内发现信笺的一角。
不知为何,赵沛感觉她故意放在此处,正是要给自己看的。
天地间炸裂四起,震耳欲聋,火光冲天,两条巨大的火蛇盘桓在小街之上,比昨日来势更加凶猛。
眼看火蛇汇在一处,便是十死无生之绝境。
赵沛闭了闭眼睛,修长手指抽出信笺,飞速打开,上面写着三个字跟着我。
字体歪斜如蚯蚓,令人苦笑不得。
栗夏忽然抬手,指向戏台中央,这次,即便火焰如山,赵沛也并未阻止她的行动。
眼看着她跃上戏台,身形一下子融入如着火般的嫣红之中,直直向前方走去。
赵沛目光追随,提步跟在后头,穿过如玻璃般的红光,里面灼热得犹如火炉一般,多一刻也无法承受。
弥漫的黑雾逐渐遮住双眸,赵沛意识仅存一丝清明,忽觉他的手陡然被握住。
四周烈风乍起,脚下猛然一空,两人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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