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栗夏恍惚出神之际,身着水红色长衫的男人信步走进院落,抬头见靠着窗栏的栗夏,向她招了招手。
每每见到赵泽,栗夏仿佛产生应激反应,面色不由自主地陡然一紧。
不消片刻,他便上得楼来,闲适地坐在她旁边,温声问“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嗯。”栗夏点头,“王妃传话来,明日动身。”
“还住飞羽阁。”赵泽手指搅动着她的发梢,“离着孤近,也比跟王妃住一块儿清净。”
栗夏“被迫”半靠着他,却仍望向窗外。
“放心,你早晚也有王妃那般的福气。”赵泽笑道,“只要待在孤身边,保你长长久久的。”
“谢王爷。”栗夏低喃道,木讷神情中没有半分喜色。
虽然她沉默的有些漫长,赵泽终是得到满意的答案。
他的双臂紧了紧,眉宇间闪过一丝寒意,怀中女子的心思,仿佛越来越看不透了。
这天风和日丽,空气中飘着秋日的凉意。
华荫侯王妃姜氏带着侧妃慕氏入宫待产,仍居翊坤宫。
淑贵妃现在即将尊为淑贵太妃,皇帝格外礼遇,并没有移居先皇妃子的寿康宫,而是住在原处。
贵妃整理出东配殿让姜蕙待产,由于赵泽的特别要求,栗夏还是住在之前独立的院落——飞羽阁,但宫里的规矩毕竟大些,晨昏请安和用膳只需听从姜蕙的安排。
赵泽近日公务繁忙,即便来看,也是行色匆匆,待不了一时半刻便走。
是日清晨,陪太妃和王妃用膳时,也听太妃提起,太子年轻,踌躇满志地想建立一番事业,近日正和百官商议筹备登基后,第一件大事——南巡事宜。
“南巡?”栗夏心中咯噔一响,印象中,这位皇帝正是在出行的路途中出事的,不知是不是与南巡有关。
“夏儿,午后你去趟清心阁,”姜蕙道。
“是。”栗夏应着。
“母妃手抄金刚经为皇帝祈福,把经文奉到佛前去吧。”她接着吩咐。
“遵命。”栗夏道,跪地把写满经文的绢帛双手接过。
“这丫头长得俊俏、也懂事,就是话少了些。”淑妃细细打量着栗夏,“看着是个有福气的,又对王爷心思,好生为长久打算打算。”
栗夏一听这话,后背鸡皮疙瘩缓慢地蔓延出了一层。
姜蕙在旁笑道“还不快谢娘娘提点?”
栗夏正欲行礼,淑妃道“得了,赶紧去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清心阁是宫里最大的佛堂,先皇驾崩的时候,栗夏没少往这里跑,算是轻车熟路。
新皇登基大典在即,皇宫里也更加应景,旧貌换新颜,栗夏一路走来,看见加紧翻修的地方便有好几处。
清心阁在慈宁宫的正后方,距离翊坤宫大约两炷香的路程。
栗夏到达时,时辰尚早,这里刚刚洒扫完毕,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气息。
皇宫里的皇家寺庙,处处透着威严与华丽,迎面大殿单檐庑殿顶,在晨光中愈发凝重。
一袭小巧玲珑的身影从余光中闪过,错身的工夫,已无影无踪。
“玲儿?”栗夏下意识唤出名字,又觉方才似乎看走了眼。
“黎施主,来奉经吗?”殿内的声音攫住她的注意。
栗夏扭头一看,双手合十“静尘法师,久违了。”
来者已在清心阁修行多年,据说是前朝内宫的妃子,生得端庄谦和、慈眉善目,皮肤白皙,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布满细细的纹路。
“淑贵妃娘娘抄的经文,供奉佛前为太子祈福。”栗夏恭谨道,
静尘接过,俯首颂道“阿弥陀佛。”
“法师,方才看到一位尼师神似故人。”栗夏顿了顿,问道,
静尘点头,“本院近日既有游僧讲经,又新来了数位尼僧,不知施主看到哪位,她们此时都在晨课,待散后……”
栗夏摆手道“不必麻烦,或许是我认错了。”说着,她便回头。
“施主,留步。”静尘自身后道,自袖中拿出一只黑色布包,道“有位北方游僧请贫尼转交施主。”
“给我的?”栗夏惊奇道,印象中,她好像没有同僧人打过交道,“这是何物?”
静尘俯首,抿唇道“贫尼只管送物,从不过问红尘之事,请施主自行求解。”说罢转身离去。
栗夏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兀自揭开黑布,里面是有只黑色的盒子。
盒子里,放置着一枚明绿通透的扳指,正是当初亲手奉于赵沛之物,原来自己在那瞬间的倾心之情,已尽数落于他的眼底。
是赵沛!行事如此低调隐秘,说明他已明白她的处境。
栗夏心头一热,将扳指紧紧握在手中,沁凉莹润,宛若他在耳畔低语。
心情甚好地回到翊坤宫,栗夏一抬眼,听雪正立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看见她,连忙快步奔了过来,“主儿,王爷来了,正寻您呢。”
“寻我?”栗夏立刻紧张起来,“何事?”
听雪摇头,“不知道,把人都支出来了。”
“哦……”栗夏说着,脚却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主儿,王妃也在。”听雪阻断她的步伐,顺便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