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下旬,江南进入梅雨季。镇江接连下雨,城外泥泞不堪,低洼处积满了雨水,宛如一片泽国。
吴捷令左七军坚守不出。吴如孝和雷振邦在城外孤守釜鼎山、京砚山,苦不堪言,屡次请求入城休整。
吴捷执意不让他们入城。
清军那边更糟糕。
太平军西征军进入安徽、江西,一路势如破竹。这两地也是清军江南大营的重要饷源。
西征军攻入安徽、江西,清军江南大营粮饷不继,士气更加低落。
邓绍良陈兵镇江城外,军队欠饷数月,长官又肆意克扣下级军饷。士卒极为不满,邓绍良难以节制。
他本来自恃人多,可与太平军一战。但太平军坚守城池、营垒,拒不出战。清军粮饷不继,无心战斗。
双方就这样相持起来。
雨季一来,太平军倒还好,或驻守在城内,或驻扎在城外高地。
清军那边,邓绍良将兵力分散在城外东、西、南三面,试图围困镇江城。到了梅雨季,军营水深盈尺,官兵苦不堪言。
于是,不少绿营将士干脆到老百姓家宿营。
绿营本来军纪就败坏,官兵们缺少军饷,便肆无忌惮地抢劫百姓、民妇。
这一天,川兵与楚兵发生械斗。究其原因,竟是两军争夺民妇。当时,有人作诗讥讽他们“从来攻城时,未见今日武”。
消息传到邓绍良那里,邓主帅也无可奈何,只是把手下将官申饬了一顿,要他们顾及同袍情谊,不要私下争斗。
至于民妇一事,邓绍良只字不提。此事在绿营中已成风气,上至将官,下至卒长,莫不知晓,莫不参与。邓绍良不敢纠察此事,生怕引起将士哗变。
粮食倒还够,江南大营军饷却已积欠多时。向荣没办法给邓绍良补发军饷,便买了一批鸦片送到镇江。邓绍良将鸦片分发手下诸营,官兵“士气大震”。
官兵为争夺民妇械斗,长官分发鸦片鼓舞士气。这种事放到今天,实在出乎我们今人的想象力。但此事确实发生在号称精锐的清军江南大营里,由当时的文人白纸黑字流传下来。
除此之外,绿营长官在军营里蓄养小妾,军队下乡洗劫村庄,旗兵在军营里逗鸟唱戏……种种丑端,不一而足。
与之相反,吴捷镇守镇江,严厉约束部下,绝不允许违反群众纪律。
镇江城内,吴捷一直以战事仍频为借口,不肯推行男女别营、圣库制度。百姓对左七军并无恶感,待看到城外清军的丑态,两相比较,反而拥护起左七军来。
7月上旬,天气转晴,由之而来是溽热不堪的酷暑。
天不下雨,左七军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火器优势。将士们纷纷向吴捷请战,吴捷仍然不许,要大家耐心等待。
10日,清军总兵音德布率一千五百人离开镇江,驰援南昌。
太平军赖汉英部已经进逼南昌,将南昌城团团包围。南昌是江西省会,清军不得不防。
音德布一走,清军防线空虚。邓绍良上奏清廷,吹嘘已将镇江团团包围,太平军不敢出战。其实,他的包围圈已是千疮百孔,处处都是漏洞。
13日,吴捷开始酝酿出城战斗。众将踊跃报名,急不可耐地要求打大仗。
出乎众将意料的是,吴将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显得格外胆小。他说
“诸位,邓绍良手下仍有一万兵马,都是绿营精锐。邓绍良也并非酒囊饭袋,为人骁勇善战。咱们人少,不可与之硬拼,只能智取。
“我们这边,城内有两千男军、两千女军。城外,吴如孝在釜鼎山有两千人,雷振邦在京砚山有一千人。城外吴、雷两军,我仍令两人坚守营垒,不得浪战。
“城内这边,由女军负责城防,男军这边,全部从城墙上撤下来,到城中待命。这两千人中,火器营四百人不参战,剩下一千六百人分为四队,每队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