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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的桥梁搭起了一条路,值得庆幸的是,这不是个单行道,也省去了陆凝反推回去道路的麻烦。告别了庙宇里面那位警觉颇高却还是提点了她的女性之后,两个人就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雨依然在下,不过这也是陆凝需要的。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抹在了自己双颊上。
“从天空降下的,是粉状的雪。饥饿的人将它披在身上,寒冷麻醉了胃。人们在受苦,亦因受苦而感受自己是一个人类。双足踏过了浑浊的泥浆,他们将泥浆涂抹于自己的脸上,宣称自己是冬令的苦行者。”
“你在念什么?”瞿奕听着陆凝的话,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惧。
“于是,那个村子的,那个镇上的,那座城的,那个国家的,人们,消失了。因为他们得知了冬的来到,他们祈祷春天不会再次降临。”
陆凝拍打了一下双手,然后向前伸出。她可以告诉瞿奕没有必要那么惊慌,真言在这里也仅限于对付另外一个真言,缺乏她进行的认知诱导的话,不可能在现实引发任何奇迹。
“抓住我的手。”不过为了保证自己这点神秘性,还是让瞿奕稍微受一些震撼好了。陆凝不无一些恶作剧意味地想。
瞿奕还是抓住了陆凝,紧接着陆凝就迈出了脚步,她的身体变得很冷,就像是冬天一样。瞿奕打了个哆嗦,不过没有放开。
游客的基本判断力还是有的。陆凝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寒冷之中,她很快就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就像是棉絮一般,但这东西又切实能承载二人的重量。
真言这种存在真的很奇怪。真言之间会凶残地相互吞噬,真言下的不同信仰者也会展开类似宗教战争一般的厮杀,然而真言却不会对信仰者进行针对性伤害——比如陆凝想要从桥这里借路,只要让自己显露出冬的气息就可以了,对方就会任由她走过去。这些存在并不具有人类化的情感。
陆凝在云中行走着,她能感觉到在更高的地方有某个无形有意之物,没错,桥已然苏醒,因此冬没有之前那样的贪婪。而对方也没有注视这里,仅仅是处于那样的高处,稍微释放出自身的存在而已。
理解不了那种存在,也不想去理解。陆凝呼出一口冷雾,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她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真言固然不会向她动手,但是……委托了真言力量的人一定会在那里。
令人惊讶的是,那是一个少年。
年纪绝对不到成年的水平,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全都是补丁,这样的孩子平时在基地里都不会有几个人正眼看一下,同时又不是真的乞丐安保人员也不会把人轰走。
他站在桥头,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陆凝。
“我们认识?”陆凝回看了过去。
“不,第一次见面。”
“那么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仇恨。”陆凝说。
“哼。”少年怨毒地看着陆凝,“你的存在就让我感到憎恨。”
“嗯……”陆凝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根本就没有接触我们的世界多长时间,却为什么能够得到真言的偏爱?普通人早就应该迷失在不知名的世界里了,可是你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走回来,明明……明明就连我都没有获得踏上那座桥梁的资格!”少年用近乎吼叫的声音说。
“踏上这里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资格。”陆凝轻笑,“难道不是你因为恐惧从未登上过这座桥?还是说你们信仰的真言本身就给你们带来了足够的精神压力?”
“该死,该死……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为什么你们这些家伙总能轻松得到我不能得到的一切?努力不是应该有回报的吗?”少年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双目已经因为愤怒开始充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这种人,只是自己有了一点成绩,就开始看不上我们了吗?血……必须让你们流血,你们才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痛苦!”
少年垂下了手,从他的手臂上有血液正在流出。
“哈。”
与此相对的是,陆凝反而笑了。
“难道不是你在盲目追求力量吗?”
“给我闭嘴!”少年猛冲了上来,浑身都散发出赤红色的血光,陆凝将瞿奕往后一送推向了桥的后方,接着反手就抓住了少年的拳头。
他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武艺稀松平常,都是靠着真言的奇迹才有这样的胆量而已,不过陆凝很清楚这种人的弱点。
“驳杂不纯啊。”她手上用力一扭,将少年摔向了旁边,随后双手一排,一圈冰凌自掌心周围浮现,爆开,高度的寒冷立刻开始向周围扩散。
“什么……就连学会术都这么快吗?你这家伙……”
“这可不是什么术,如果你真的用心去学习过知识。不过,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愚钝之人,那么对特殊能力掌握速度慢也是必然的。”陆凝冷笑着抬起手掌,“本来这件事就和我没多少关系,却还是把我牵连进来,你们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无辜群众吧?”
“你还在嘲讽我!”少年怒吼着,双手在胳膊上又是一抓,更多鲜血从他身上涌出,带着这些更凶猛的红光,少年疯狂地扑向了陆凝!
但陆凝的身形却在他靠近的时候碎裂,显现出不过一米之外的真身。
“就像斗牛一样。”她微微拧身,腰上用力,抬腿。
少年声嘶力竭地咆哮,不过他早就冲过了安全线,踏足到了桥梁上,绵软的地面触感让他的身体骤然往旁边一歪,紧接着就被陆凝一脚踹在了肋下。
这一脚甚至踹得他嘴里都喷出了血来,身体更是飞了出去,直接坠向了桥外的深渊,少年还在咆哮着,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带着红光的躯体飞速坠落,在接近视力极限的地方,陆凝忽然看到了一团团黑影。
是黑影吗?不,更像是一些正在徘徊的……船?
红色的光溶解在了虚无的深蓝之内,随即,桥梁上的云雾再次将这些遮盖。陆凝将瞿奕拉了出来,思考刚才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海港之外海洋的状况。
说到底,内陆、海港、海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和真言又是什么联系,这些她还没有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