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阁楼第六层的剑修,正襟危坐,不动如山,甚至有人干脆闭目养神,一副与我无关,作壁上观的姿态:“我不说话,也不动,剑包裹好,总不能找我的事儿吧。”
阁楼六层以下却已经炸了锅。
“邀请剑门食剑人来参加春堂剑会,我没有看错吧,听雨阁疯了?”
“小点声,不想要你的剑了。”
“听雨阁不是疯了,是倒霉到家了,祸从天降,听说单单昨夜就被吃了两把灵剑,鹿耳跟蝶尾。”
“哎,剑榜上又少了两把灵器。”
“看今日这架势,听雨阁是准备跪着办完这春堂剑会了,脸皮可真厚。”
“总比撕破了强。”
“人家这叫审时度势,大丈夫能屈能伸,宗门可不像散修那般自由无拘束。”
参会的剑修们猜测,今日的大力估计是不会闹事了,听雨阁的姿态已经摆的足够低,面子已经给足了。
事实上,如若不是今日,大力对于这般作为的听雨阁也是没什么动手的心思。神州大地的剑修称呼她为女魔头,但她真不是魔,她只是修了跟大家不一样的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吃剑之道。
也是道。
她甚至想着为整个剑修界争一个剑仙的名头。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只是全天下的剑修都不懂罢了。
所以,大力喝了听雨阁三杯茶,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微笑了七次,破天荒没有给木生准备早餐,还错过了午餐。这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后果很严重,她可能会被木生冷落好几天的。
当然。
大力也没有闲着。
两个时辰,她看遍了整个春堂剑会的剑,只想找到让自己有‘吃’的**的剑。
“自己将是这一千二百年来,神州大地的第一位剑仙,吃你们听雨阁的剑,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得骄傲,不能怨恨。”大力眼眸看向关山月,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剑,听雨阁的镇阁灵剑,听雨剑。
“醉卧神都夜听雨。”
“这剑的味道,很好。”
关山月站在神城第一阁的金色匾额下,春风拂面,心里很苦,脸上却笑的如桃花般灿烂。
眼角的余光望了望大力,心里庆幸:“还好,没什么异常,听雨阁可以跪着办完这春堂剑会,但是必须不能出事儿,听雨阁这边不能出,请来的剑修宾客同样不能出。”
为此。
关山月可以放弃宗门的灵剑,可以忍气吞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剑会按照预定的流程进行。
千人剑舞之后是阁主发言,这时候,关山月自然无法陪在大力身边,江流云被要求一步不离的站在大力身后。
剑舞收尾。
千把剑齐齐指向阁楼,迎来一阵掌声与欢呼声。
桃花盛开。
不少人靠在晨钟暮鼓楼上看热闹。
丢了鹿耳剑的江流云,一样在看热闹,只是心境不同。
普通人放松惬意,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江流云则是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还沉浸在他婉儿妹妹的一颦一笑中无法自拔。
鹿耳剑?他可没把这剑放在心上,有他师傅烟微客在,有他舅舅关山月在,听雨阁内,没人敢动他。
对于这一点,江流云从始至终都斩钉截铁的相信。
“喂。”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江流云低头看到大力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下意识的弯腰,十分客气的问:“九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大力指了指关山月:“去问问你们阁主,方不方便把听雨剑送我。”
江流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应了一声就走,可没走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惊呼道:“你要听雨剑?你怎么不去死!”
或许是被惊到了,江流云的声音极大。
这时候,剑舞刚好结束,掌声刚好平息,关山月刚好准备讲话,这种情况下,江流云的声音变得很是刺耳。
然而。
已经没了后悔药。
江流云的话,如潮汐一般,分分钟,整座听雨阁的剑修就全部知晓了一个消息:“大力此次登阁竟是来吃听雨剑的。”
鹿耳剑可以给你,没问题。
蝶尾剑也可以送你,无伤大雅。
就算你再向听雨阁讨要个把灵剑,在这春堂剑会上,关山月咬咬牙肯定也会答应,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听雨剑不行,听雨剑是宗门的镇阁灵器,代表的是听雨阁的尊严,听雨阁的声誉,听雨阁的形象。
大力要吃听雨剑,相当于当众侮辱听雨阁。
拔剑声。
此起彼伏。
所有听雨阁的弟子面面相觑,并且感到匪夷所思,同时脸颊滚烫:“我听雨阁已经仁至义尽,该低的头低了,该忍的事儿忍了,该跪下的路也跪了,还要怎样?还能怎样?”
“听雨阁可以脸皮厚。”
“听雨阁可以忍气吞声。”
“但听雨阁不能不要脸,不能卖了祖宗,不能让人掘了祖坟。”
关山月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但他是阁主,他不能意气用事。
反手一巴掌抽在江流云的脸颊上,生平第一次把最疼爱的外甥抽飞:“混帐东西!胡说八道!九先生是何等身份,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管好你的嘴巴!”
江流云张张嘴,一脸的委屈:“不是我说的,是……”
啪地一声。
江流云第二次被抽飞,抽飞十几米,直接从六层阁上飞了出去:“滚下去,面壁三年!”
阁楼下满是舞剑的弟子,自然有人接住江流云。
关山月脸颊微红,朝着大力执礼道歉:“山月管教无方,九先生见笑了,容后山月一定带他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最后的努力。
这是关山月最后的努力。
也是雨阁给出的底线,关山月将重音放在礼字上,意思很明显:“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要听雨剑,春堂剑会之后,我会送上重礼。”
阁内。
阁外。
鸦雀无声。
座位上的大力沉思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她一路走来,为的就是成为神州大地第一剑仙。
剑仙的名号与听雨阁的尊严相比,孰轻孰重?
大力觉得,听雨阁应该感到光荣,然后她就这么说了:“你的弟子没有错,我确实说了要那把听雨剑,只要这一把,给我,我便离开神城。”
关山月死死的盯着大力:“没得商量?”
大力:“我只要听雨剑。”
关山月:“九先生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大力:“我有我的道理,你给我,自然就会知道,我的道理肯定比你更有道理。你可以不听,但是不会影响结果,听雨剑让我看到了,那就是我的了。”
关山月无话可说。
因为大力不讲道理。
可这种不讲道理,恰好展示了最大的道理:“人家的剑更强,人家的本身就是道理,修行者的江湖,就是这般有理,但又无理。”
关山月权衡自身与大力的差距。
土丘群岳之别。
深吸一口气,关山月一字一句的说:“九先生,山月愿以身换听雨,可否?”
关山月是听雨阁阁主,一命换一阁之安宁,修行者的江湖是认可这种方法的。
但是大力不认啊,她摇摇头:“我只要听雨剑。”
惨然一笑。
悲从心生。
关山月紧了紧手中的听雨剑,突然转身,朝着阁外朗声道:“我是听雨阁关山月,今日春堂剑会,我关山月代表听雨阁自愿挑战剑门九先生,以听雨剑为注,生死一战。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如果我死,阁主由第一长老继任。神州剑修为证,一切后果,我关山月一人独担。”
话终。
关山月,听雨出鞘,剑横于胸前,迎风执礼。
大力静静地听完关山月一番言语,却微微摇头:“你也是剑修,应当求大道,不应受世俗礼教夫人影响,人死如灯灭,人若是死了还如何为剑证名?一千二百年来,剑修如果都像你这般,如何成仙?如何与旁道抗衡?”
停顿片刻,大力补充了一句:“我要你的听雨,不是羞辱你的宗门,是为剑修证名。你不懂,我不解释,比完自然见分晓。”
大力想着:“待我吃了这听雨剑,驾鹤成仙人,你们就相信了。你们一直以为的食剑女魔头,只是在修自己的剑道,跟你们不一样的剑道,仅此而已。”
第六层阁楼上。
一共三百六十七人。
下一刻便看到了惊世一幕。
关山月身在自己的宗门,又恰逢春堂剑会,气运算是到了巅峰,近千名弟子借剑阁主,剑雨如柱。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