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娇夜未圆(1 / 2)

与应翩翩对视片刻,黎慎礼目光一抬,突然笑了。

他摇头道:“应公子,我看你这疯病还没好吧?胡言乱语什么呢?我劝你,有病多吃药,这好不容易重新得了父皇的赏识,别再被你自个给作没了。”

应翩翩没说话,因为此时,他又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回过头去,后面来的人是黎慎韫。

黎慎韫身边还带着几个随从,远远便对着黎慎礼扬声喊道:“十弟!马上就要用晚膳了,父皇特意提了让你也去,别耽搁了,随我回去!”

黎慎礼笑着答应了,本来还想补上一句“定是五哥帮我美言了,多谢五哥惦记”,可一转眼看见应翩翩似笑非笑地乘在马上,眼中的几分讥嘲让他突然又觉得抹不开脸这样无耻,话到嘴边,终究转了个弯。

黎慎礼折中无耻道:“好,多谢五哥,那咱们就快走吧。”

黎慎韫微微颔首,提缰转身。

路过应翩翩身畔时,他眼角一瞥,唇角边浮起一抹诡谲阴沉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应公子,你也快些回去吧。这围猎时乱箭不长眼,野兽也不知道尊重你的身份,万一伤着了,回去应公还不得心疼死。”

应翩翩看都没看他,眼望着远方往地平线下沉去的夕阳,漫漫说道:“哦,多谢五殿下提醒,彼此彼此,也请您多多保重。”

自从那一日梦到了黎慎韫之后,应翩翩这一段时间总是噩梦不断,翻来覆去都是黎慎韫后来将他关在宫中的场景。

除了黎慎韫和几名专门伺候他的哑巴太监之外,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应玦其实还活着,包括一直在寻找他尸体的傅寒青。

应翩翩昨晚梦到,黎慎韫故意在他所住的寝宫外殿召见傅寒青,让他自己在里面听着傅寒青讲述如何找到了一句被烧焦的尸体,旁边扔着应翩翩的玉佩。

傅寒青说着说着,不禁伏地痛哭,应翩翩在里面听着他的嚎啕声,却根本没有力气开口大声说话。

应翩翩望着帐子顶,闻着宫殿中颓靡的香气,虽然很惨,倒也觉得有点好笑。

傅寒青是对他不怎么样,但是在原书的设定之中,傅寒青就是一个重大义远远胜于私情的形象,他对傅家,对黎慎韫,可都说得上出生入死,鞠躬尽瘁了,结果从头到尾,所有的人都在骗他。

但凡应翩翩当时还有半点力气,就是爬也得从寝殿中爬出去,在傅寒青跟前露个面,看看傅寒青还有没有办法做到对他一心扶持的君主忠心耿耿。

黎慎韫本来以为应翩翩会牙尖嘴利地顶撞自己,孰料对方却好像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一幅又不耐烦又不走心的样子更加叫人不快。

黎慎韫目光一沉,忽地抬手,要去捏应翩翩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

应翩翩本来就烦他,见状眉头皱起,抬手就是一鞭子,鞭梢“啪”地一声抽在了黎慎韫的手背上。

旁边的黎慎礼和那几名侍卫都看傻了。

黎慎韫怒极反笑:“好啊,还动上手了!谁给你的胆子?”

眼看气氛愈发剑拔弩张,黎慎韫本来就心里有气,更像是不愿善罢的样子,却忽然有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公子,该回去用晚膳了。”

应翩翩听到这个声音便一转头,只见池簌一袭广袖青衫,立在草原上的朔风中笑看着自己。

应翩翩道:“你怎么来了?”

池簌微微一笑,唇畔温柔的弧度似荡过湖面的春波:“我见你一直没回去,怕是在这草原上迷了路,便出来找一找。”

他没有骑马,明明站的比在场的几个人都低,但长身而立在那里的祥子,却不像被任何人所俯视。

池簌目光只望在应翩翩身上,两位皇子就在旁边,他却眼角都未一瞥。

黎慎韫和黎慎礼都是见惯了各种异士的,看到此人,一时间心头难免都有些异样。

但随即,黎慎礼看了看黎慎韫的脸色,冷笑了一声,对着池簌说道:“没想到应府的一位侍妾都如此倨傲,见了我和五哥都不知道行礼吗?”

池簌并不解释,只是朝着两人身后看了看,语气平和道:“二位殿下,小心后面。”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抬手牵住了应翩翩那匹马的缰绳,没见如何运气发力,生生将马儿拽的向前走出数步。

紧接着,“喀喀”几声巨响,黎慎韫和黎慎礼身后那棵大树上的一根粗壮树枝竟不知因何折断,掉落下来。

“殿下小心!”

“危险,快退!”

两人因为池簌的提醒,有了一些准备,再加上旁边的侍卫及时保护,倒是没有被砸到,但也是一阵人仰马翻,颇为狼狈。

池簌刚才那句提醒,简直更像个诅咒似的,弄得旁边保护皇子的侍卫们都是胆战心惊的。

应公子本来就够难对付的了,不光脾气差,说话刻薄,身份还不低,两位殿下要责罚他,皇上和应公那边交代不过去,要叱骂又骂不过,现在居然连他的侍妾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对着这等人,委实还是适合敬而远之。

几个人都劝说黎慎韫和黎慎礼赶紧回去。

皇上那边还在等着,经过刚才的事,两人回去之后也得稍加整理仪容,确实必须走了。

黎慎韫看着应翩翩,弯了弯唇角,柔声道:“你很讨厌我,是吗?”

应翩翩道:“不,我抽殿下一鞭子,是因为喜欢殿下。我这个人有点怪癖,喜欢谁就爱折腾谁,叫谁疼。殿下,请您多包容。”

他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戏谑也像是嘲讽。

黎慎韫愣了愣,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应翩翩在讽刺他,应翩翩居然看不起他,这简直太有趣了。

一个败军之将的儿子,一个宦官养大的贱种,竟然有这样骄傲不驯的性格,唯有这种人才能给人带来极致的驾驭快感。

他很想看看,应翩翩是不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保持住这一点。

黎慎韫深深看了应翩翩一眼,打马道:“走!”

一行人匆匆离开。

应翩翩这才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看地上的树枝,又看看池簌:“你搞的鬼?”

“嗯……”

池簌眼望树梢。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回道:“应该是,遭天谴了吧。”

方才应翩翩跟他离的很近,分明听见一个极细微的破空声从池簌的袖间传出来。

一段日子的相处,他也知道这家伙看上去温良如玉,实际上心里的坏水不比谁少,当下哼笑一声,表示不信。

池簌也没再解释,忽然踏上一步,冲着应翩翩伸出手。

应翩翩下意识地仰头躲避,池簌又已经把手收回去了,摊开的掌心中,是一朵青色的小花。

他笑着说:“看你,头上都开花了。”

池簌随手将花抛在风里,同时也不着痕迹地将眸底几乎满溢的温柔敛去,牵起应翩翩的马,随意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长风贴着草面平平地掠过耳畔,呜咽作响,更显得四下空寂,对方站在夕阳的余晖中,却挽马而笑,邀请自己作个归人。

不知怎地,应翩翩心里也觉得高兴起来,笑着说道:“好,回去。”

今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侍卫悄悄禀告给了傅淑妃。

“真是不知礼数的混账,果然是阉奴养出来的下贱坯子!”

一只纤细而美丽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指甲上的蔻丹红的刺目。

勃然大怒的并不是五皇子的母亲傅淑妃,而是她的妹妹安国公夫人。

这一次的行猎,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都伴驾前来,但平日里最是好事的韩耀却因为腿伤,只能含恨留在府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韩耀自己不敢声张,但他这腿是因触怒黎慎韫被打断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出去,惹得背后不少人耻笑。

安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简直又是心疼又是气恨,对于黎慎韫的狠心,自然也是有几分怨怪的。

但此时,她并没有在自己的姐姐面前表露出这种情绪。

安国公夫人虽然强势,但却并非没有头脑,她不可能因为外人的挑拨就跟自己的宠妃姐姐和皇子外甥发生冲突,满腔不快都算在了应翩翩头上。

傅淑妃慢慢地说:“你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难道还是头一回知道他的为人吗?那应玦原本就疯疯癫癫,言笑无忌,偏生寒青还一心喜欢他,原先咱们也不是没有劝说过,如今闹到这种地步,也不算意外之事。”

安国公夫人有些烦躁地说:“寒青年纪轻,一时为情所困也是难免的。最可气的就是二哥,应钧都死了,他还惦记着那点兄弟情义,对别人的儿子百般心疼,亲外甥确实严苛的要命,真真气煞我了!”

傅淑妃道:“此事安国公怎么说?”

安国公夫人不屑道:“提起那个怕事的废物我就生气!沾花惹草的时候他倒是一身的本事,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心疼,哼,原本我也用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