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他们一路南行，途中经过了好几个村庄。</p>

有两个村庄像之前那个村庄一般被屠村，他们终究到得晚了，已经尸横遍野，袁相柳让手下人像之前一样将尸体掩埋了。</p>

在经过小河村的时候，他们才第一次和盐场的人交上手，杀了几十人，并且救下了小河村的人。</p>

小河村这些人自然是对他们感激涕零。</p>

面对那些老弱妇孺的跪拜，苏潇于心不忍，心里也清楚，若把他们留下，只会遭到下一波打手或者是官兵的屠杀。</p>

权衡之后，便决定把人带上。</p>

他们本是打算找个地方把那些老弱安顿了，壮丁留在身边用，但在经过下一个村子的时候，又在盐场的屠杀之下救了另一个村子的人。</p>

盐场那些人仿佛疯了一般，面对没有船出不去的情况，恨极了造反的盐户，只是他们不是那么多盐户的对手，就只能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泄愤。</p>

苏潇本着能救则救的原则，这一路来收拢的村民也有好几百人了。</p>

万幸是府衙人手不够，那些官兵都在外面围着，也就让她带着这些人依然畅通无阻，到了障林这边。</p>

这些村民也都是打小生活在这片海域的，对这片海域乃至那些盐户都很熟悉，给苏潇提供了一些情报，让他们更加确信盐户们就藏在这片迷障林中。</p>

如今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估计很可能就是那些盐户，但是盐户深深痛恨官府的人，袁相柳没打算亮明身份，就让程烨带着村民过去。</p>

见到熟悉的村民，许三言想必也不会太过激动，便于之后的和谈。</p>

在能够商量的情况下，袁相柳还是不想对那些人赶尽杀绝的，毕竟他们也都是被逼无奈。</p>

程烨带着几个村民离开，半个时辰之后便回来了，第一时间过来告诉袁相柳。</p>

“越往林中深处越能发现很多人活动的痕迹，想来应该就是那些盐户。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腐烂的尸体，看骸骨上面的衣着，应该是那些盐户一伙的人。”</p>

那日动乱的盐户都是集结的壮丁，三万人中八千壮汉，剩下两万老弱妇女和幼儿。</p>

在那场动乱中盐户死伤不少，剩下的，在逃跑过程中也又出现了一些意外和死伤。</p>

可能是因为和盐场的打手交手，也可能是生病，又或者在迷障林中中毒，被蛇虫鼠蚁咬伤……</p>

那些尸体应该就是意外死去人的尸体。</p>

“你们这个国家真是太危险了，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在我们爪哇国，盐是很便宜的东西，几文钱就能买到一斤。你们盐场把盐卖得这么贵，怕是比我们海商都要赚钱，居然还要那样压榨那些村民和盐户，也难怪他们会反抗。”</p>

听程烨汇报完，关山不甘寂寞地过来插话。</p>

他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袁相柳他们，常和那些村民们在一起待着，因此知道了盐场动乱的内幕。</p>

这会儿他更觉得自己的国家好得不能再好，忍不住长吁短叹。</p>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好想回我的国家，以后我都不想再做海商了。万一再来到像你们这样的国家，恐怕我都不能活着回去了。”</p>

袁相柳没有理会他的呱噪，对程烨道，“先吃饭，吃完了饭你挑几个和那些盐户们熟悉的村民，带着他们去交涉，看看能不能和那些盐户们递上话。”</p>

“是！”程烨应声，解散了手下的村民，让他们先去吃饭。</p>

关山吃着饼子，继续长吁短叹，“唉，每天吃这些鱼和海带，我真的是要吃吐了，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肉呀？我都快忘了肉的滋味。”</p>

别说他，就是苏潇都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肉的滋味儿。</p>

这半个月每天不是咸鱼就是海带，她第一日因为那血腥味儿闻着恶心，一口都没有吃，后面也是每闻到这腥味儿就觉得恶心。</p>

好在前些日子在村子里面找到了一些蔬菜和粮食，还算吃了几天有滋有味的饭。</p>

这三天靠近迷障林后，再没有村子经过，每日就着饼，喝着水，没滋没味儿地填饱肚子。</p>

这会儿被关山的话勾起了馋虫，苏潇想到从前吃的红烧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p>

袁相柳余光一直注意着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头一动，像被谁戳了一下。</p>

又软又酸。</p>

越发后悔带苏潇过来。</p>

原本他努力读书也是为了让苏潇过上好日子，只是苏潇跟着他进盐场这段时间，却连原来在村子里的日子都不如了。</p>

在村子里面，苏潇好歹一个月也能吃上好几回的肉。</p>

“潇潇。”袁相柳伸出手，拉住了苏潇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充满了歉意。</p>

苏潇见他软乎乎地盯着自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两人第一次去集市，袁相柳可怜巴巴卖着笋的模样。</p>

她顿时就顾不上和关山探讨猪肉更好吃还是牛肉更好吃的问题了，往袁相柳身边凑了凑，“小柳，你怎么了？”</p>

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p>

“没什么。”袁相柳伸手摸摸她的脸，“等回到盐州府就可以吃肉了，到时候潇潇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做出很多花样来。”</p>

“你相公还会做饭呢。”苏潇还没说话，关山就插话进来，一张圆脸凑上前。</p>

他原本应该是个比较胖的大胖子，但是因为在盐场这一个月的奔波，加上吃不饱饭，人消瘦了许多，脸上堆出很多瘦下来的褶子。</p>

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p>

苏潇伸手将他的头推开，起身拉着袁相柳就要到旁边去卿卿我我。</p>

“哎，别走呀……”关山不甘寂寞，“你们还不知道吧？在我们爪哇国，律法是一夫一妻制的，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所以我们那里很多男人也都会做饭。”</p>

苏潇脚步顿住。</p>

她还是第一次听关山说起这事，意外觉得这条法律和自己的性子不谋而合。</p>

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那是很好，像她就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人。</p>

“大人。”还没等苏潇说什么，程烨带着一个村民过来道，“我们刚刚和林子里的人交涉过，他们的头儿同意和我们细谈，不过只让我们去三个人，而且必须得在他们的地盘谈。”</p>

袁相柳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虽然盐户那边人更多，但其实处于弱势的也是他们，如果让他们出林子来谈，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的，但凡有点儿头脑的人也不会选择自投罗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