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手下的佃户大批都跑了，还有原来卖咱们海货和水果的那些村民，今年也都不肯卖给咱们了。”</p>
“这都两个多月了，下边儿的人一直没收上来多少东西，已经答应好雍州的商户，要是交不上货，咱们可是要赔钱的。”</p>
几个商户七嘴八舌，吵的池期徇头疼。</p>
池期徇捏着太阳穴，感觉先前被打的膝盖还隐隐作痛，在椅子上先坐了下来。</p>
他手下生意不少，除了盐务生意插手不了之外，这盐州城大大小小的其他生意他都能插一脚。</p>
盐州能赚钱的行当不多，池家主要还是靠多寻买兼并土地，然后压榨底下的佃户给他干活儿。</p>
外面佃户和地主的分成都是三七分，有的地主心善，少收一成就是四六分。</p>
池期徇则不一样，他和佃户之间的分成是二八，他拿八成，只给佃户留下两成。</p>
池家下面田地又多，每年三季的成熟，都能让池期徇靠佃户们赚上不少。</p>
盐州贫苦百姓多，虽然他压榨的厉害，也还是能给他招揽到很多佃户，因为没地的人家大把人在。</p>
另外，池家还会收一些海货和水果，晒干了拿到雍州去买。</p>
两州相邻近，再远的话池家就懒得走了，那样要组建商队，招揽许多身手好的人，前期投入太高，池期徇懒得在这上面上心。</p>
和雍州的生意也做了有三年，年年都提前签契书，不然池期徇不敢收购，怕卖不出去。</p>
他愁的是卖，从来没愁过收。</p>
从村民那里收水果海货是非常便宜的，一文钱好几个椰子都能收得来，水果更是一筐两文钱这种低价。</p>
那些村民没有别的出路，自家又没车，路又不好，没法自己弄到雍州城去卖，就只能低价卖给池家。</p>
这几年靠着这些池期徇也赚了不少，下面的人都非常老实听话，任由压榨，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人还会有不听话的一天，听这些商户们说着这话都觉得天方夜谭。</p>
“他们不卖给咱们，难不成要烂在地里？还有那些佃户，饭都吃不起了，还来讨价还价？别家又哪有那么些地给他们种！”</p>
池期徇嗤之以鼻，觉得这帮人怕不是疯了。</p>
几个商户都面露古怪，看着池期徇的眼神倒像是池期徇自己疯了。</p>
其中一个商户忍不住先开口道，“池老板有所不知，那些村民先前卖不出去东西，自然是多低的价格都肯卖给咱们的。”</p>
“但是如今有别的地方比咱们出价要贵得多，两个椰子就给一文钱，咱们这边五个才一文。这些村民自然就都更愿意卖给价高的。”</p>
“那些佃户也是。”另一个商户接话，“原来是没有多余的土地给他们种，他们只能答应咱们的二八分成，可自从这新任知府大人上任之后，又是修路，又是作坊招工，现在无论去哪儿干活一天都不下十文钱，只要有手有脚的勤劳汉子都饿不着。”</p>
“是啊。”又一人接话，“现在连那年轻一些的女子都能赚上个六文八文的，比种地旱涝保收多了。”</p>
“路现在还在修着，各种作坊也越开越多，还一直招着人，十里八县的村民几乎都有营生可做，没营生的自家种些水果、打些椰子拿去卖，也能贴补家用。”</p>
那商户说到这里停住了，后面一切尽在不言中。</p>
吃不起饭的人少了，被迫接受压榨的人自然也就少了。</p>
当吃不饱饭的贫苦人越来越少之后，对耕种地主土地的需求也就少了。</p>
别人家地主三七或四六的分成，地虽不算多，但却足够覆盖如今有需求的人。</p>
这些人肯定首选这些地主。</p>
于是挑挑拣拣之后，池期徇和交好的这几家商户就成了被剩下的周扒皮。</p>
眼看着又一季耕种到了，今年来他们这儿报名的佃户寥寥无几，仅有的那几个也都是前几年欠了他们银钱粮食的，不得已才只能继续受他们压榨。</p>
但是若再让这些人十几文钱一天赚下去，只怕下一季耕种的时候，他们一个佃户都招不到也未可知。</p>
几个商户这般想法并非杞人忧天，连池期徇心里都明白，盐州内的百姓已经非常不满他们了。</p>
只是先前没有办法，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让那些百姓越过越好，别说是继续受他们的压榨，甚至可能会生出反抗他们的想法。</p>
他这几年过得顺风顺水，背后撑腰的人多，确实也做下不少恶事，而且还纵容手下人干了许多事儿。</p>
光是结仇的商户都有十之八九，更不用说受他们迫害的百姓，若是有一天这些人联合起来，只怕他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p>
韬光养晦只是暂时的办法，不能一劳永逸，池期徇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低声下气的隐忍，愤恨地咬紧牙关。</p>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尽量放平语气，“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眼下这样也确实是为难。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暂时没别的办法，咱们也就只能先退一步了。”</p>
几个商户听他这么说，眉心这才缓缓舒展开来，一个个讨好地笑着说，“池老爷英明。”</p>
池期徇太了解这些老滑头了，说什么是来找他商量对策，其实就是想要他这么一句话。</p>
从前他依附盐商，这些人依附他，他们联合起来定下了二八分成，压榨下面的百姓，让那些百姓无可选择。</p>
这些商户们听他的话惯了，如今也不敢私自把分成改掉，那样明显就是拆他的台，打他的脸。</p>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儿过来哭穷，说白了还是想让他同意，只要他放话了，那些人怎么做就都不怕他生气报复。</p>
一群老狐狸！</p>
池期徇虚与委蛇的又和几人寒暄了一会儿，让管家将人好好送出去。</p>
等人都离开后，室内安静下来，池期徇气的摔了一个杯子。</p>
“这个袁相柳，专和我作对！从他上任之后，这盐州城就没好事儿！”</p>
管家送完人回来，看到池期徇在那儿独自骂人，地上一堆碎片。</p>
他招手让下人过来把碎片收拾了，然后舔着脸上前道。</p>
“老爷别气，那袁大人还年轻，想要做出政绩来，这些日子他也得罪了不少商户，恨着他的人就多了。”</p>
池期徇面色稍缓，撇了管家一眼，“我让你接的人接来了吗？”</p>
“今儿个上午就已经到了，正要向老爷禀报呢。”管家笑着道，“我让底下的人暂时把那三人安排在庄子里，免得在这城中乱窜会被府衙的人发现。”</p>
“做的不错。”池期徇满意的点点头，心气儿总算是顺了些，又问，“燕王还有多久到？”</p>
“今儿个刚收到书信，三天后就到，到时知府会携全盐州城的人跪迎，王爷让咱们准备着，那日众目睽睽人最多的时候把事情闹开来。”管家道。</p>
“那确实最合适。”池期徇缓缓勾起唇角，带着几分得意和解恨，“我倒要看看，袁相柳到时候要如何收我送他的这份大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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