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是不是醉了？不哭了，不哭了……”海兰珠捧着妹妹的脸蛋，见她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心想苏麻喇说的是对的，与她一道将妹妹搀扶起来，可大玉儿摇摇晃晃走不稳，便是让一旁大力气的嬷嬷将她背走。</p>

回到侧宫，大玉儿坐在炕沿，垂着脑袋依然抽噎，手里抓了海兰珠的衣袖不松开，时不时喊一声“姐姐”。</p>

海兰珠多久没听她叫自己姐姐了，可看玉儿这会儿的模样，又心疼又无措，不知如何哄她才好。</p>

偏偏她宫里的婢女跑来，着急地说：“侧福晋，宝清姐姐找您回去，小格格和阿图格格都醒了，哭着要人呢。”</p>

大玉儿听见女儿的名字，恍然从眼泪里醒过神，便下了地要去见孩子们，可她的确醉了，才落地就双腿发软，一下跌在地上。</p>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回炕上，海兰珠哄道：“玉儿，我去看孩子们，你坐着别动，姐姐一会儿再来看你。你醉了，让苏麻喇给你拿醒酒茶来，一会儿怕是要吐的。”</p>

大玉儿呆呆的，海兰珠没法子，叮嘱苏麻喇如何照顾妹妹后，就先回去看顾几个哭闹不止的孩子。</p>

她抱着阿哲在窗下晃悠，刚满一岁多的娃娃，最是缠人的时候，这些日子白天几乎都在海兰珠身边，方才谁抱都拼命哭，姨妈一来就消停了。</p>

炕头还有阿图，软绵绵地喊着姨妈，海兰珠虽然围着她们团团转，可她喜欢孩子，何况是亲妹妹的孩子。</p>

宝清去隔壁看了眼，冻得直哆嗦跑回来，站在炭炉旁搓手跺脚地说：“玉福晋躺下了，好像不哭了，苏麻喇说喝了半碗醒酒汤，什么话也没说，让她躺下就躺下了。”</p>

海兰珠忧心忡忡：“别半夜再吐了，该多难受，她怎么喝这么多。”</p>

宝清说：“奴婢还是头一回知道，侧福晋醉了爱哭呀，可她到底有什么事要这样伤心。”</p>

海兰珠眸光黯然，拍哄着阿哲轻声说：“还能为什么，我让她伤的心，一辈子都好不了。”</p>

宝清自知失言，忙劝：“您别这么想，福晋若是为了您伤心，怎么会抱着您喊姐姐呢，那真是委屈坏了，只有您能安慰她，怎么会是为了您伤心？”</p>

海兰珠淡淡一笑：“是吗？”</p>

她抱着阿哲，直到小娃娃甜甜睡去，虽然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可现在她唯一能为妹妹做的事，就是替她照看孩子，而妹妹能给她最后维系姐妹情的，也是孩子。</p>

玉儿是善良的，纵然自己让她心碎，她都舍不得让姐姐绝望。</p>

看着炕头睡得香甜的孩子，海兰珠热泪盈眶，捧着阿图的小手亲了亲，哽咽道：“玉儿，对不起……”</p>

鞭炮声中迎来了黎明，天聪九年的元旦，旧年大金制定了新的朝贺礼仪，今日一早，哲哲便穿戴整齐，要带着众福晋去拜见皇太极。</p>

海兰珠和窦土门福晋都早早地来了，扎鲁特氏的屋子里毫无动静，而大玉儿这边，宫女们正手忙脚乱地给侧福晋梳妆打扮。</p>

哲哲站在清宁宫门前，她知道昨晚的事，便问海兰珠：“玉儿怎么样了？”</p>

海兰珠忙道：“是醉了，昨晚喝了醒酒汤睡下，已经没事了。”</p>

大玉儿的确醉了，早晨被苏麻喇催醒要去朝贺皇太极，虽然年年都有这样的规矩，但今年很隆重，连朝服都新做的。</p>

她的酒只醒了八九分，这会儿晕头转向地被宫女们拉扯着穿衣裳梳头。直到走出侧宫，迎面而来冰冷刺骨的空气，才激得她醒了最后一分酒。</p>

“格格，大福晋在等了。”苏麻喇着急，就怕被哲哲骂，几乎是推着大玉儿往清宁宫这里来。</p>

大玉儿的脚步，赶不上苏麻喇的催促，就要到姑姑跟前，脚下被积雪一滑，险些摔倒。</p>

海兰珠疾步走下来搀扶她，担心地说：“玉儿，脚下留神。”</p>

大玉儿站稳，看着姐姐，指尖触摸到姐姐冰凉的手掌，恍然想起昨夜的事，可也许对姐姐的冷漠，已经成了身体里的习惯，她竟然本能地把手抽开。</p>

十指分离的一瞬，海兰珠的心剧痛，她努力地掩饰，仿若无事地回到哲哲身边，带着体面的微笑，看着妹妹向姑姑行礼。</p>

“先去拜见大汗。”哲哲都看在眼里，她早就不再强求，淡淡地说，“我们不能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