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见皇后眸光模糊,面颊浮肿猩红,便伸手摸她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吓人。</p>
立刻命高娃传太医,之后又详细问了方才发生的事,待太医到来,元曦坦言:“娘娘是受了惊吓。”</p>
太医对宫里这些麻烦,早已深谙于心,另几位刚刚被召唤去承乾宫。</p>
其实皇贵妃那儿,一直也没什么大病症,不过是皇帝大惊小怪过于紧张,搅得太医院上下都不太平。</p>
一碗安神药下去,再施针为皇后缓解头疼,柔弱的人儿终于平静下来,拉着元曦的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p>
太医对元曦道:“微臣在娘娘的汤药里,加了几味能使人安眠之药,娘娘这一觉会很绵长,请不要担心。微臣以为,眼下让皇后娘娘安眠最重要,但醒来之后,也万万再受不得惊吓。”</p>
元曦道:“照太医的方子便是,我也不懂医药之道,但娘娘这里的事,请不必对外人多言。”</p>
那太医忙道:“您放心,微臣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p>
元曦又问:“皇贵妃可一切安好?”</p>
太医说:“皇贵妃娘娘伤心所致,并无大症候,素来柔弱那也是天生的。”</p>
“辛苦你们,大正月里不得与家人团聚。”元曦道,“过些日子,我会请太后下旨,让你们轮班休息,好歹回家两天。”</p>
“多谢娘娘恩典。”太医作揖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p>
高娃送太医出门,见香草从慈宁宫回来,两人一道来见元曦,香草禀告:“太后娘娘说慈宁宫没什么事,您不必过去,之后几天,要您先照顾皇后。还有……”</p>
元曦抬起头,见高娃识趣地要退下,出言留住她:“没什么要紧的。”再问香草,“太后说什么?”</p>
香草道:“太后要您别和皇上起冲突,哪怕皇上找您的麻烦,只管先受着,别顶嘴别争吵,有什么委屈,事后太后自然会做主。”</p>
“我知道了。”元曦吩咐她们,“都去歇着吧,也管一管底下的人,叫大家都闭紧嘴巴。”</p>
然而坤宁宫的人好约束,承乾宫的人也不敢造次,但皇帝闯来找皇后麻烦的时候,御膳房的人刚好退下,再后来收碗碟,见到那些稀烂的碎片和食物混在一起,不用问也知道,皇帝一定是和皇后起了冲突,连饭桌都掀了。</p>
于是第二天一早,各种各样的闲话,就随着各宫的早膳,散在紫禁城里,连宫里负责倒泔水的太监,都能说上一嘴。</p>
朝房里等待上朝的大人,陆陆续续听闻昨夜的闹剧,三五成群地商量着这些话,时不时能听见人叹气。</p>
高大的鳌拜,像座山似的杵在人群中间,眯着眼听手下对他说宫里发生的事,他的目光渐渐和索尼对上,便走上来问:“索大人,您看该怎么办?”</p>
索尼悠悠一笑:“皇上的家务事,何须我等臣工多言?皇上的家也是家,这天下还有哪户人家哪对夫妻,能一辈子没点口角争执?不必大惊小怪,不必。”</p>
鳌拜急性子:“都是为了那个女人罢了。”</p>
索尼看着他,眼角微微一抽:“鳌大人,等有一天你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那一切也就该到头了。”</p>
他们是昔日同仇敌忾扶持幼主的伙伴,可如今早已各谋其利分道扬镳,鳌拜哼哼了一生,冷笑道:“晚辈,怎么也会比您活得长些。”</p>
索尼不予回应,而此刻,乾清宫的太监来宣布上朝。</p>
今日朝会,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大事小事该处理的,都在朝堂上一一解决,但皇帝脸色奇差,眼袋青黑。</p>
散朝后,一些大臣另取牌子准备觐见皇帝,一些人则退出紫禁城,只是大家都还没散开,就从内宫传来消息,皇帝下旨,因皇后于皇太后病中有失定省之仪,命停其笺奏,只存皇后之号,册宝照旧。</p>
大臣们议论纷纷,这话从何而来,皇太后居南苑养病时,就是皇后侍奉左右,如何又说失定省之仪?</p>
皇帝停了中宫笺奏,便是褫夺了皇后所有的尊贵,从今往后,不论是京中官员还是封疆大吏,每逢年节不必再向皇后道贺,皇后同时也失去了她做主六宫的权力。</p>
简而言之,可以不用把皇后当皇后,对中宫不敬不恭,皆不犯欺君之罪。</p>
索尼望着内宫的方向,长长一叹,他是断然不愿将自家的女孩儿们嫁给当今,家族门楣,就让男人们自己去拼吧。</p>
日头渐高,皇城金顶上,积雪融化之处,光芒璀璨,玉儿站在屋檐下仰望许久,宫女们领着范文程进门来。</p>
“太后,看久了,可要迷眼睛。”范文程温和地说,“您仔细头晕。”</p>
玉儿说:“我的眼睛很好,哪里像你,老眼昏花了。”</p>
范文程笑道:“汤若望给了臣一副眼镜,看得可清楚了。”</p>
“汤若望总是有稀罕物。”玉儿说,“可我们总不能拿来当稀罕物,要把这些实用的东西,也变成自己能造出来的平常物件才好。”</p>
范文程作揖:“太后说的极是,华夏文明本是傲然于世,千万不可固步自封,白瞎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