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无情在先,佟夫人怎么都不觉得元曦有错,见女儿能冷静看待一切,便是安心了。</p>
之后不提卖官买官一事,又说到东莪,佟夫人叹息:“你阿玛自己的病不见起色,还念叨着,东莪格格能不能有一线生机。”</p>
元曦瞪着母亲道:“额娘回去问阿玛,若此刻躺在黄花山下的是玄烨,他还说不说这句话?上一代什么生死大仇都和我不相干,和葭音姐姐四阿哥都不相干,谁敢动我的玄烨,我拼上性命,也会要他们血债血偿。”</p>
佟夫人怔了一怔,见闺女急了,忙道:“他病糊涂了,你别怪他。”</p>
便同是这一天,雅图留下阿图照顾母亲,独自离岛,悄悄入城到了东莪郡主府。</p>
郡主府外,四阿哥出事那日安排的守卫已经撤下,宅邸从门外看来并没什么差别,但里头佛堂和卧房周遭,东莪的一言一行,都在严密的看管之下。</p>
宅子里阴森森,来迎接雅图的中年嬷嬷也是一脸冰冷,雅图在佛堂见到了东莪,看见原本漂亮的脸蛋瘦得干枯,嘴角还带着伤痕,像是起了燎泡,又像是被撕裂了似的。</p>
“怎么了?”雅图捏起东莪的下巴,仔细看,果然是被撕裂的伤痕。</p>
“郡主不肯吃饭,欲绝食,奴婢等奉命看管郡主,不能让郡主饿死。”中年嬷嬷冷酷地回答。</p>
雅图摇头,吩咐她们:“退下吧,我和郡主说几句话。”</p>
房门关上,这小佛堂里便更阴冷,大概是怕东莪放火烧屋,连香都不让点,更不要说有炭盆,可想而知,这一个月光景,东莪过得有多凄凉。</p>
“终于有人来了。”东莪说,“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以为从今往后,我也要像娜木钟那样,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p>
雅图道:“三日后,我和阿图要回科尔沁,到时候,也会带你上路。”</p>
东莪冷声道:“何必那么麻烦,让我死在这里就是了。”</p>
雅图说:“你只能死在路上,会有人来给你穿戴华服,风风光光地上路。”</p>
“还是大皇姐干脆。”东莪说,“我真以为你们把我忘了,福临和董鄂葭音也是有意思,他们怎么不来找我寻仇?”</p>
“他们来找你寻仇,在你面前露出痛苦悲愤,岂不是中了你的心意?”雅图冷声道,“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孩子,像极了十四婶婶,但又不配做她的女儿。”</p>
“布木布泰,已经将我改籍到十五叔膝下?”东莪没有被激怒,目光空洞地说,“那不就结了,就别把我和他们扯在一起,配或是不配,都不相干了。”</p>
“其实你我的立场,刚刚好对立。”雅图说,“十四叔当年若不接额娘和福临南下,独自在北京称帝,大清也不见得就不稳,指不定大刀阔斧地闯过来了。但是额娘和福临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而我就会落到你的境地,活在仇恨和痛苦中。”</p>
东莪抬起脑袋:“所以呢,我没错对不对?你们心里是明白的,都不愿承认。”</p>
雅图苦笑:“你期待有人肯定你吗,那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p>
她从怀里摸出小瓷瓶,塞入东莪的手中:“这是当年婶婶服下的毒药,你若想看看你额娘最后是如何死去的,就试试看,会死得很痛快。”</p>
东莪的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狠毒?”</p>
雅图摸了摸东莪的脑袋:“一代人就要更一代人更强,家国天下才会有希望,我额娘不如我,所以她赔上了自己的孙子不是吗?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们去科尔沁。”</p>
小瓷瓶从东莪手中掉落,雅图也不在意,起身便要离去,听见东莪在身后哀求她:“把我和我额娘葬在一起,雅图姐姐,求求您,求求您。”</p>
雅图转身来,对东莪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十四叔当年并没有下葬,下葬之前就被我们偷出去火化了。十四叔的骨灰,被撒入山川河流,随风飘向整个大清,因为他是最有资格,好好看看和巍峨江山的人。再后来,婶婶的骨灰被重新挖出来,也如此处理了。”</p>
东莪神情呆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p>
“十四叔和婶婶,始于使命终于使命,他们为大清而生为大清而死。”雅图说,“东莪,下辈子转世投胎,真正做一家人,好好过完一生。”</p>
说完这些,雅图头也不回地离开,到门外叮嘱负责看守的嬷嬷们,就在房门关上时,听见了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