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眼下正又怒又馋，李鹤鸣的肉和他碗里的肉，它总要吃到一口。</p>

林钰捡起地上的牵引绳往回收，可她力气小，压根拽不动它。</p>

她隔着一步远站在李鹤鸣面前，目光瞥见他衣摆上的点点血迹，顿了顿，又挪开了视线。</p>

方才这狗张着血盆大口去咬李鹤鸣，林钰看得清清楚楚，她低声赔罪道：“是我没看住这狗，冒犯了李大人，还望李大人不要怪罪。”</p>

李鹤鸣似乎知道这狗是林府养的，眼下听见林钰认下这狗，并不吃惊。</p>

他手里端着的馄饨也不吃了，就这么坐在凳子上瞧着她，那表情活似在看什么稀罕东西。</p>

林钰追狗追了一路，误以为自己弄乱了发髻，下意识伸手往发间的玉钗摸去，手落下来时，指尖又轻轻碰了碰耳上戴着的南海粉珍珠。</p>

李鹤鸣的视线追着她的手，在她粉润薄透的耳垂的定了一瞬，才慢慢转回到她脸上。</p>

他目光锐利，带着一抹强烈的攻击性，林钰有些不自在地蹙了下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好半晌，才听他问了句：“林小姐管一只畜生叫三哥？”</p>

这话多少带了点轻视之意，可三哥是林家悉心养了十年的爱犬，在林钰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她有些不满地呛了一句：“李大人若想，我也可叫李大人一声二哥。”</p>

这是把他和她的狗比的意思了。</p>

不料李鹤鸣不气也不恼，他放下碗，抬眸看着林钰，大方道：“叫吧。”</p>

林钰一愣，呆看着他。李鹤鸣语气淡淡：“叫啊，不是要叫二哥吗？”</p>

他那模样不像在开玩笑，似打算真从她嘴里听见一声“二哥”才罢休。</p>

林钰实在没想到李鹤鸣会一本正经地接她这话，她怔怔看着他，嘴唇嗫嚅半晌，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p>

李鹤鸣耐心等着，深潭似的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看得林钰脸上泛起一抹透粉的红晕。</p>

什么二哥，这人分明出身将门，怎么学了身登徒子的作风。</p>

林钰叫不出口，她也没那胆量当真将李鹤鸣和她的狗比作兄弟，只能装聋子当没听见。</p>

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犯了难。但三哥却没脑子看不懂局势，也不管自己的主人正被眼前这男人一句话堵得落了下风，只顾盯着桌上飘着肉香的碗。</p>

它哈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将前肢搭上桌子，伸长了嘴想去吃李鹤鸣没吃完的馄饨。</p>

可李鹤鸣自己不吃，也不赏给它，手一动，就把碗推开了。</p>

也不远，恰在三哥爪子勉强勾得着但又吃不到的距离。</p>

三哥见此，紧皱着鼻头盯着李鹤鸣，喉中再度发出怒鸣，再度气急败坏地冲他狂吠了两声。</p>

若非林钰在后面拽着，怕是又要一口冲他咬过去。</p>

“三哥！”林钰斥道，她埋怨它贪吃，又觉得李鹤鸣是故意在碗里留了两只馄饨勾它。</p>

三哥不听，还在用爪子锲而不舍地去薅桌上的碗。</p>

林钰见吼不住它，火气上头，结结实实一巴掌冲它脑门上拍了上去。</p>

“啪”的一声钝响，扇得三哥脑子发懵，眼神却一瞬就清明了过来。</p>

林钰一把提起它的项圈，勒着它的粗脖子训道：“再不听话就将你炖了煲狗肉汤！”</p>

它显然不是头一次被林钰训，挨完揍立马便安分了下来，它下了桌，扭头偷觑着黑了脸的林钰，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巴，讨好地贴着她的小腿蹭了蹭。</p>

李鹤鸣见此，莫名想起自己当初在街上唤了她一声“萋萋”，也是被她此般厉声训了一句。</p>

他倒是不知，她脾气原来这么大。</p>

林钰伤寒本就没好，此刻被气得额角一跳一跳地疼。</p>

她牵着这丢人现眼的狗，对李鹤鸣行了一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便不打扰李大人了。”</p>

说着也不等李鹤鸣回应，牵着狗绳把三哥拽走了。</p>

可怜它一口馄饨没吃到，还挨了顿揍，回去的路上尾巴都垂了下来。</p>

李鹤鸣看林钰已离开，从怀里掏出块碎银放在桌上，打算回诏狱继续办案。</p>

可还没上马，忽然听走出十来步远的林钰小声训狗：“平日在家里好吃耍懒就罢了，在外面还什么脏东西就去咬！”</p>

李鹤鸣听得这话，以为林钰说的“脏东西”是他碗里没吃完的馄饨，但下一秒又听她道：“下次再去咬男人腿间那东西，我叫人拔了你的牙！”</p>

街头吵闹，她声音刻意压得低，以为李鹤鸣听不见，可不知李鹤鸣一双狼耳，在她背后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p>

他转过身，眯眼盯着林钰的背影，凉飕飕地笑了一声。</p>

呵，脏东西？</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