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蹲在地上，回过头，双眼冷冷看着林钰：“杨家结党营私，以职权之便从水务捞银，该是他杨家的错，你怪在我头上？”</p>

他分明在仰望她，可气势却分毫不弱，锦衣卫总归是打杀惯了的，只一眼也看得林钰心头发紧，她不自觉往后退了退。</p>

李鹤鸣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从一旁的碳筐里拣起几块果木炭扔进炉中，将茶壶放回去，站了起来。</p>

细细想来，李鹤鸣说得好似有理，可林钰也并非无缘无故这么问。</p>

她抬头看他：“阿兄说过，杨家犯的案是好几年前的事，且仅是杨侍郎的过错，如今杨家却是阖府落难。杨家当时逃过一劫，却偏偏在此刻出事，若与李大人无关，难道是上面……”</p>

李鹤鸣打断她，朝着皇城的方位一拱手：“北镇抚司尊陛下令，一言一行皆由圣意定夺，林小姐当心祸从口出。”</p>

他“圣意”二字咬得重，几乎把答案明明白白递给了她。</p>

林钰越是为杨家不平，李鹤鸣嘴里越没个舒心话，他道：“李某不过一介冷血无心的鹰犬，这话可是林小姐上次来亲口骂的。李某谨记于心，夜夜回味，半字不敢忘。林小姐认定李某小人无耻，要将这事算到李某头上，也不是不可，只是……”</p>

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缓缓道：“只是李某心气小。林小姐要想好了，今日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若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别让李某找着时机讨回来。”</p>

还能如何讨回来？林钰今日入他这院门，就已是矮了半截身的人。</p>

她今日有求而来，自然要懂得知进退，李鹤鸣此刻吓了她几句，她便立马偃旗息鼓了，撇开视线望向别处，妥协道：“……我不问杨家的事就是了。”</p>

李鹤鸣盯着她看了片刻，似在判断她是不是当真放下了，半晌后，他才开口：“不问最好。”</p>

林钰太聪明，杨家之事她竟敢猜到皇帝身上去，且猜得不错。</p>

灵云山上抓到的反贼叛党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是用来迷惑锦衣卫的幌子，王常中招供的官员也同样幌子。</p>

后来锦衣卫细查之下，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不能动的地方：皇室。</p>

皇帝廉洁，众多皇子皇孙却未必，王常中贪的钱财大多都流进了皇家子孙的钱袋子里。</p>

查到这里，李鹤鸣已经是一脚踏进了无常地狱。</p>

而皇上为遮天下人的眼，盖此乱局，说不定当真会对官员下手。杨家好些年前的脏事再次被翻出来便是因此。</p>

这些事李鹤鸣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林钰，但她得知道：若林家刀架颈侧，她该来求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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