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崇安帝猛抄起案上一卷竹简砸向了朱铭。</p>
只闻“啪”一声响,沉重的竹简砸破了朱铭的额角,又掉在他脚边,“咕噜”滚了一圈。</p>
朱铭能躲,但并未躲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鲜血很快从他额头溢出,顺着眉骨流下,进入眼中,将视野染得鲜红。</p>
“混账东西!”崇安帝怒声骂道:“避重就轻,田产地税你是一概不提,你知不知汲县因你死了多少人?一县百姓又因你过了几年水深火热的日子?”</p>
朱铭仿佛知道崇安帝不会拿他如何,抬手擦去额角的血,解释道:“这是不得已之策,户部拨不出钱,北边苦寒,十五万口兄弟嗷嗷待哺,我身为将帅,若不想办法,如何养出御敌之精兵?”</p>
他有理有据,崇安帝听罢,恍然大悟道:“所以兵要年年养,百姓就得年年跟着你遭殃。所以兵是你的兵,你管;百姓不是你的百姓,你便视之豕狗。”</p>
朱铭拧眉:“儿臣并非此意。”</p>
崇安帝厉声打断他:“可你就是这般做的!”</p>
他看着自己这打了半辈子仗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你那张臭脸上写着什么吗?”</p>
朱铭并未回答,崇安帝一字一顿替他道:“开疆扩土。”</p>
“你只求大明国土辽阔,却不顾大明百姓死活。百姓求的是丰衣足食,照你这贪战的性子,我敢把位置交给你?”</p>
朱铭心中一颤,据理力争道:“带兵打下来,抢来不就有了!太祖当初不就是这么立的国?”</p>
崇安帝被他这土匪性子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怒极反笑:“好啊,你都敢与太祖比肩了。”</p>
朱铭自知失言,还要说些什么,崇安帝却转过了身。</p>
明黄色龙袍裹着已不再健壮的身躯,这天下至尊仿佛一瞬苍老了几分,他失望道:“滚吧。”</p>
朱铭急道:“父皇!”</p>
“滚!中秋过后,给朕滚到北边去带你心心念念的精兵!”</p>
朱铭看着崇安帝决绝的背影,沉默片刻,终是面色不甘地起身退出了武英殿。</p>
朱铭走后,崇安帝孤身在殿中坐了许久。</p>
永乐金剑躺在地上,锋利的剑刃半身出鞘,刘涧安放下手中拂尘,上前抱起永乐剑,小心翼翼地架回了兰锜上。</p>
剑鞘与兵架相撞,发出一声轻响,崇安帝睁开眼,忽然唤道:“刘涧安。”</p>
刘涧安忙行至案边,俯身垂首:“皇上,老奴在。”</p>
崇安帝揉了揉眉心,问道:“琬妃近日如何?朕不在宫中这些时日,可有什么麻烦。”</p>
这话问得巧,琬妃怀孕,后宫里的鬼怪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那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生出的麻烦自然也是可大可小。</p>
刘涧安知道崇安帝想问什么,回道:“回皇上,没什么麻烦,太医日日号平安脉,底下的人也都仔细着呢。老奴听您的吩咐常去探望,琬妃能吃能睡,心情也不错。就是您不在宫中这些日,她问了好几回您何时回来,老奴瞧着是太想皇上了。”</p>
听见这话,崇安帝总算笑了笑:“她身子重,朕是该去看看她。如今她还吐吗?朕记得自她有了身孕嘴便叼得很,唯独喜欢吃酸口。”</p>
“已经不吐了。”刘涧安道:“上次去时,听宫女说琬妃近来酸辣都爱吃,味道吃得重。”</p>
崇安帝点头:“能吃就好,天快热了,把上回西洋使者进贡的闪金缎拿去叫尚衣监给她做几身衣裳。”</p>
刘涧安应下:“奴才这就去吩咐。”</p>
他说着就要离开,没想又被叫住了:“等等。”</p>
崇安帝道:“朕记得,林侍郎的妻子也怀孕了。”</p>
刘涧安一愣,不明白崇安帝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回道:“是,和琬妃娘娘一前一后有的身孕。”</p>
崇安帝道:“过上几日,将他那妻子召进宫来吧。”</p>
刘涧安有些茫然,看不透崇安帝此举何意,召臣妻入宫,这要让朝中那帮子谏臣知晓了,指不定会骂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p>
他斟酌着问:“这……皇上,以什么名头啊?”</p>
崇安帝淡淡道:“就言琬妃孕苦思家,传她进宫与琬妃相伴。”</p>
刘涧安点头应道:“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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