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被提溜着一路扯过来的时候,自然是看见了那被大启天子护在怀里的人。</p>
她叫傅应绝......爹爹.......</p>
而那个噙着笑意面不改色就拧断亲哥哥脖子的人,耐心极了,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哄着那泣不成声的奶娃娃。</p>
再一想自己......</p>
宣阳再一想自己.......</p>
她方才让这陛下的心肝肉搬了快半个时辰的木条,浑身狼狈极了,还指摘她推到了莲台造成祸事....</p>
宣阳牙关咯咯打颤,双腿也抖得不成样子。</p>
若她方才是惧怕傅应绝其人,那此刻便是死寂一般的绝望。</p>
她怕是,要完了......</p>
相比宣阳的自知之明,王家人就要懵很多,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下头跪着。</p>
傅应绝怀里抱着人,双腿大开坐在交椅上,王家人极尽眼力也只能看见那明黄绣龙纹的长靴。</p>
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怀里的人,眼里诡谲弥漫。</p>
周意然久未见他这般骇人模样,不过再一看了缩成一团的小人,便也释然。</p>
有人不知死活,自然是要成全。</p>
“去大宗正院请人来。”傅应绝轻声吩咐。</p>
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众人耳中,有宫人领了命离去,王家人不明所以,宣阳却是如遭雷击。</p>
她不敢置信抬起头来,直直与帝王古井无波的眼神对上。</p>
宣阳心头一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怕不怕,膝行两步往前爬来。</p>
“陛下,陛下,不要,求您,求求您了——”</p>
她脑袋重重地一下一下磕在地上,“不能去!不能去啊,陛下,皇叔,皇叔您高抬贵手,放宣阳一命吧。”</p>
她吓得三魂七魄接连离走,没有半点郡主的尊严,在地上哭得语无伦次。</p>
大宗正院,大宗正院啊!</p>
别人也许不了解,宣阳却是清楚明白,宗院管理皇家玉碟命册,此刻将人请来,除了处理自己,她不作他想。</p>
绝不许,绝对不行!</p>
若宗院人来了,再加上陛下今日这态度,她不敢想象后果如何。</p>
“陛下,宣阳知错了,求您,求您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放宣阳一马吧!”</p>
她以往最不敢称傅应绝做皇叔,可此刻,却惊觉自己周身砝码仅这一身傅氏血肉罢了。</p>
连她那早逝的爹,都搬了出来,企图让他顾及兄弟手足,为自己求得半分怜悯。</p>
可她还是估错了皇家天子的绝情。</p>
“你父王?”</p>
傅应绝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话中带笑,却难掩毒辣,“莫说那废物死得早,便是今日站在此处,也无人保得住你宣阳。”</p>
“不不,皇叔,我,我,我再不敢了!日后我定关上府门,再不往外头凑了!”</p>
她满脸脂粉哭得糊做一片,颇有些不忍直视,傅应绝满眼嫌恶,早知今日,当初何苦留她一命。</p>
不识好歹的东西。</p>
她脑袋磕得砰砰直响,血流了一地,傅锦梨被她爹将脑袋按在怀里,只能听见外头闹嚷嚷的,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勾着脖子就要去看。</p>
却叫傅应绝一把又按回去,“乖乖待着,给你出气。”</p>
出气?</p>
“打坏人吗?”</p>
她埋首在傅应绝怀里,瓮声瓮气地,傅应绝将她凌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嗯,打坏人。”</p>
“那快一些哦,回家啦。”</p>
在外头闹了一遭,她又受了罪,早就想回去了。</p>
祖宗发话了,傅应绝哪敢不听,“好。”</p>
王家早让这场面搞乱了脑子,似乎是出大事了,好像是宣阳得罪了人,得罪的还是这大启的顶梁柱头!</p>
这怎么得了!</p>
听说这些个犯了事的动不动就要诛九族啊,她王家哪有九族给他诛啊!</p>
不行,不行,她王家可不能绝后!</p>
于是王母也学着宣阳的模样,往前来磕头大喊,不过她怕死一些,不敢磕得太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