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听鼻尖抽了抽，抬起墨镜睁开了眼睛。</p>
檀真拿着一张传单在她脸侧扇风。</p>
“陆吾让宋小明给他修电脑，”檀真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替他来了。”</p>
他虽然看上去满脸写着不高兴，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p>
——</p>
九月二号，晚上六点。</p>
裴雪听在腋下夹着一沓文件，昂首阔步地走进了白鹭公馆的大厅。夕阳斜照，公馆里的水晶吊灯却没有亮起。长长的餐桌上坐着七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四个人。</p>
“初次见面，行动科裴雪听。”裴雪听拿着资料挥了一下，权当做打招呼，然后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我就不跟大家寒暄了，从现在开始这里由行动科接管，请大家服从安排。”</p>
餐桌旁除了行动科的人，就是两个衣冠楚楚的考官，剩下五个考生看上去和宋小明差不多——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单纯。</p>
顶着刺猬头、身上鸡零狗碎地缀了一身装饰的摇滚少年撇了撇嘴。</p>
裴雪听扫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也可以不服从，但是请在这里呆到考试开始的时间。否则我保证你永远都考不上执行官。”</p>
刺猬头瞪着她。</p>
“裴科长，那我们需要怎么配合？”白喻轻声细语地问。</p>
白喻穿着衬衫和半裙，长发打理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是那种安静的乖乖女。她认真地看着裴雪听，像是随时会掏出笔来记笔记。</p>
“听话是小朋友的美德。”裴雪听打了个响指，把资料发给他们，“这是你们的伤情鉴定，跟部分当年的遇难者吻合。我们怀疑在座的各位都是当年遇难者的‘替身’，这是遇难者的资料。”</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没有人说话。</p>
裴雪听的视线扫过这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里的罗马柱上是闭眼的天使，拱卫着天花板上色彩剥落的壁画——《最后的晚餐》。簇拥着大厅的花篮里尽是枯枝败叶，蛛网密布。</p>
这栋建筑有七层，第一层是大厅和花园，第七层是露天游泳池，中间五层是卧室和书房。</p>
房子的主人于附庸风雅一道似乎颇为精通，长廊上无处不挂着油画。但那些画色泽阴冷，跟暖色调的装修十分不搭调。</p>
这起案子凶残又诡异，受害人和凶手死得干干净净，最后警方也是草草结案，归结为房主有精神疾病。</p>
看着这些画，裴雪听也忍不住怀疑这个房主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p>
墙上沉寂多年的石英挂钟突然动了，时针和分针咔啦啦的一阵响，调到了晚上七点。大厅里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蒙尘的留声机在没放唱片的情况下吟咏起《蝴蝶夫人》。</p>
桌上所有人的神色突然都绷紧了，檀真按着桌面差点站起来。</p>
裴雪听感受到了背后那阵阴冷的气息。</p>
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湖水迅速地浸透了她的衣服。</p>
“晚上好，各位客人。”</p>
“晚上好。”裴雪听指尖往下压，示意檀真坐下。</p>
她唇边带着笑意回过头去，对上那张浮肿的青白色的脸。</p>
虽然被水泡得变形，但裴雪听仍然从五官辨认出来，这一位就是房主于浩。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衬衫领子上浸饱了血，不像是办宴会，像是送葬。</p>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裴雪听礼貌地询问。</p>
“当然不。”于浩肌肉僵硬地笑着说，“来者是客，大家请随意。”</p>
电光火石之间，刺猬头“腾”的一下站起来，右手反握成爪猛地抓向于浩。他指间调动着细碎的光和火，直取于浩喉间。裴雪听的动作更快，她单手握住刺猬头的手腕，把他整个人都掀翻在了桌上。</p>
刺猬头摔得七荤八素的，下巴差点在桌上嗑碎，怒不可遏地嚷了起来，“你干嘛！”</p>
“拘灵手，你姓林？”裴雪听指尖用力，掐断了他手上的法诀，“你们林家的家教可真不怎么样。再轻举妄动我就把你的腕骨掰断。”</p>
刺猬头惨叫一声，瘫软下去。</p>
“司南，把他铐起来。”裴雪听扔开他，转过去看着于浩。</p>
司南动作敏捷地扑上去，把刺猬头拷在了椅子上。刺猬头全身的气机都被打乱，正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只能任凭司南摆弄。</p>
“你干什么！把他杀了我们就都能出去了！”刺猬头踹了一脚桌子，“你凭什么绑我！”</p>
司南福至心灵地把他的嘴也堵上了。</p>
裴雪听摘下了墨镜，眉心金光一闪。</p>
于浩平静地和她对视。</p>
他不是凶灵。</p>
这个人杀了十一个人，但他身上没有丝毫戾气。</p>
“聚会可以开始了吗？”裴雪听问。</p>
“灯亮起来的时候，聚会就开始了。”于浩笑了起来，以颁奖的语气宣布，“第二天太阳落下的时候，聚会结束，有人会死。”</p>
席上七名经历过死亡的人都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抚摸自己曾经突然出现伤口的地方。</p>
“听上去是一个死亡倒计时的游戏。”</p>
裴雪听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在餐桌边坐下。被湖水浸泡久了的皮肤变得软烂，在裴雪听的手下碎成了一团泥泞。她凑在于浩耳边，状似亲昵地说：“可是人还没来齐，你确定现在要开始聚会吗？”</p>
当年的聚会包括主人在内，只有十二个人，但席上却有十三把椅子。</p>
主位对着长桌尽头，那把椅子空空如也，背后是支棱着鲜花尸骸的花篮。</p>
“不，已经来齐了。”于浩平静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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