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抽了。”檀真去取她手里的烟，“你不高兴了吗？”</p>
裴雪听躲开他的手，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烟雾。</p>
檀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p>
“信息科科长和我说，他们查询到的关于这个阵法的古籍资料非常少。”裴雪听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p>
“进青铜棺之前，我去过很多地方。”檀真说，“把烟给我。”</p>
“不喜欢我抽烟？”裴雪听咬着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教你啊。”</p>
边上的方东青和考官乙忍不住退开，倒不是怕裴雪听，只是这个氛围太过暧昧。</p>
暧昧得容不下除了他们的第三人。</p>
檀真低下眼帘，忽然用拳头抵在唇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看上去肩背单薄，一咳起来就停不下，咳得面上泛起病态的潮红。</p>
裴雪听的动作一滞，面色晦暗不明地在花坛里摁灭了烟头。</p>
方东青恍然大悟，原来着笑面虎喜欢这一套！</p>
“你在不高兴什么呢？”檀真的呼吸平缓下来，睫毛都被眼泪洇湿了。</p>
我还没不高兴呢。檀真想。</p>
裴雪听很不习惯他哄小孩似的语气，别扭地移开了目光。</p>
“银藏是谁？”檀真直截了当地问。</p>
方东青听到这个名字，惊得身上的羽毛都要立起来了。他神色紧张地去看裴雪听，见她的手没放在扳机上，才松了一口气。</p>
裴雪听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师父。我杀了他。”</p>
几分钟后，楼上的人都下来了。</p>
裴雪听一扫刚才眉间涌上的阴霾，开口问：“调查得怎么样啊？”</p>
“什么都没有。”司南替他们回答了，“警方的卷宗里都记载得很清楚。”</p>
白喻忽然说：“还是有一点很奇怪的。”</p>
裴雪听用眼神示意她说。</p>
“如果于浩的执念是向背叛者复仇，他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深的怨念？不应该是被他杀死的人怨气更深吗？”</p>
陈启明也说：“还有，我们之中有一个背叛者，找到背叛者了又怎么样？现在我们才是‘客人’，难道要……”</p>
他忽然止住了话音，惊惶地看向裴雪听。</p>
“不是吧？特调局不会做这种事的对吧？”陈启明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p>
裴雪听勾起一抹笑，“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跟执行科那个野狗一脉相承。”</p>
陈启明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p>
“很害怕吗？不是已经死过两次了。”</p>
“我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三次。”陈启明举起手，“所以裴科长，我们现在要怎么办？”</p>
“剧本杀玩过吗？”裴雪听打了个响指，“司南，把楼上的魂魄都带下来。”</p>
——</p>
十一个魂魄自顾自地在楼上重播“大逃杀”，司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们抓下来。他们都浑浑噩噩地站在一起，即便对着于浩这个致他们于死地地杀人凶手，也没有多余的反应。</p>
裴雪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符箓，凝神道，“自澄其心，自清其神；三毒消灭，六欲不生。”</p>
随着字句吐露，那张符箓渐渐燃烧成灰。</p>
“破。”</p>
最后一缕灰烬落地，那些游魂的眼神清明几许。</p>
裴雪听按着桌面坐下了。</p>
“我们……这是？”</p>
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光线穿透的身体，下一瞬又看见了被捆在椅子上的于浩。一阵叫声爆发，裴雪听已经准备好制住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没有扑上去把于浩生吞了，而是作鸟兽散，躲了起来。</p>
司南目瞪口呆，他头一次见这么怂的鬼！</p>
反倒是于浩笑了起来，他眼神阴鸷，“背叛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背叛者。”</p>
“我让你说话了吗？”裴雪听说，“你不坦白，就不要搅浑水。”</p>
那些鬼比人还胆小，半天才有一个略显斯文的男人站起来，勉强和裴雪听对视。</p>
“你是死在六楼的那个医生。”裴雪听摸着下巴说，“就从你先开始好了，说说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是为什么要来这里。”</p>
男人似乎很难接受自己死了的事实，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勉强点头。</p>
——</p>
我姓乔，我第一次见于浩，是在慈爱医院。</p>
于浩那年十八岁，高瘦白净，不爱说话。他坐在医院器官移植科的长廊上，像是一尊石膏雕像。他在私立国际高中读书，对校服的管理并不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扣子扣到下巴。</p>
于夫人被检查出风湿性心脏病，命不久矣，他来给于夫人做心脏配型。</p>
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就算心脏配型合适，我们也不可能从活人身上取心脏给患者做手术。</p>
但他很坚持，态度近乎哀求。</p>
我听说过于家对孩子的娇惯，于浩小时候身体不好，是自家医院的常客。医院里有不少这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孩子，想要为病重的家人尽最后一点力。父母这么疼爱他，他应当是担心则乱。</p>
我心软了，还是为他做了配型。</p>
但在他离去的时候，我仍旧警告他，老老实实地等待心源。</p>
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眼里像是下着濛濛的细雨，轻声跟我道谢。</p>
于夫人在最后期限前等到了心源，不是于浩的心脏。</p>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排异反应严重，于夫人还是去世了。</p>
再见到他，就是在白鹭公馆，他要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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