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之中,人声杂乱。
这就是市井之象,活在其中的人浑然不觉聒噪,只道是寻常。
“看相!占卜!看风水!不灵不要钱——”
刘老道坐在破旧的木桌后头,漫不经心地呼着喊着。已经十天没有生意的他也不指望能喊来贵人给他送钱,倚着凳子叉着手的他,眼皮微垂,盯着裂了几道痕的桌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何他一介的妖,要像卖艺人一样活在这人间?
再说了,卖艺人好歹也能喊来几个钱,他?唉,算了吧。
正想着今天本就没有生意,打算现在就收档走人去酒馆喝杯小酒,正抬眼要去把签筒收起来,忽地眼中映入了一抹浅绿。
他对这种颜色心有恐惧,心下一跳,人也跟着往后跳了一下。
清瑶坐在了他的面前,见明明当初已经见过一面他的反应还如此之大,想要说的话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说了,于是,她直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无需怕我了吧。”
刘老道吊着嗓子,声音极其难听:“什么叫无需,算我求你了,反正都已经五十年不见,你往后也别出现了吧……”
看着刘老道抓着椅子背部瑟瑟发抖,清瑶轻叹一声:“如今已经不同了,我又怎么会再伤你?”
如今是在市集里,如此模样实在太过难看,刘老道咽了一口唾沫,松开手贴着椅背慢慢坐直了来,端正地面对她:“你这次要问什么问题,直接说吧,不,不过!我不能保证我能回答得了。”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清瑶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但,说出的话必须要全部是实情。”
刘老道听后,点点头。
见他首肯,清瑶问道:“五十年前,与如今辰国这位国师的事,你清楚多少?”
刘老道听她如此一问,垂眸细想。半晌之后,他才回答:“我见过她和仲修道的一个道士见过面,就在都城之内,那道士面黄肌瘦,一脸苦象,在道观内应该不怎么受重视,应该还受了不少的苦。相由心生,看一个人的面相就能知道那人到底有几斤几两,我敢肯定,以这人的面相来看,必定不会飞黄腾达,就算是修道也是不得门道的愚笨之徒。可怜他还有一个小徒弟跟着一同受苦,唉……”
“不过那小徒弟的骨相也不太好,还跟着这样的师傅,指定是出头无望的主。一苦苦两代,当真悲哀。”
说着说着,他忽然以手掌半掩脸,靠近清瑶压低了声音道:“你的那位朋友……也就是如今的国师,那时候不知谈到了什么,与那道士相谈甚欢,不过一阵,那道士领着他的小徒弟离开了。我记得很清楚,那道士是带着笑意离去的,我猜,应该是谈到了什么有关利益的事。”
“再次见到你的那位朋友的时候,我才知道,辰国上任一年不到的那位新国师就是你的那位朋友!而且,她的灵力竟然强了一倍不止!后来就是九国战乱。”
“形成如今三国之势又过了一年,她命人把辰国之内的全部道观一一给拆了,只不过仲修道有上百年根基,想要瓦解并不容易,可也不知道她当时用的是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就瓦解了仲修道。”
“道观被拆,王又下令不得兴建道观,他们有一些换上了寻常道人的服饰,一边掩盖原来的身份一边修道,期间还抓了不少藏匿在民间作恶的妖。后来国师突然下令抓人,那些人被抓了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说道这里,刘老道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明明是妖,却替身为死对头的道士惋惜,旁人听得此事只会是觉得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坐在此人面前的清瑶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悲是真的悲,没有一丝的掩藏,没有一丝的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