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雪花,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今年的天气尤为的古怪,堪堪十月下旬,京城就开始下起了大雪。
时而鹅毛大雪,时而飘飘扬扬的小雪。
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几乎都贴上了新的对联,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目之所及,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容狰在窗前站了许久,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从四面漏风的小出租屋出来,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包速冻馄饨和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妈妈,爸爸今天会回来吗?爸爸说今年过年的时候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1
超市内,一对母女站在冷柜前,女人正比对着价格,挑着速冻的肉丸和饺子。
购物车中装着特价处理的蔬菜和水果。
两人都围着同款的红色围巾,略显臃肿的棉服已经有明显的不同程度掉色,一块深一块浅。
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戴着一顶米黄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个小球,牵着母亲的手轻轻的摇晃,对母亲撒娇道。
女人看了女儿一眼,神色温柔,口吻轻柔的回答:“当然,爸爸傍晚就能回到家啦1
“哇哦,那妈妈,爸爸会给馨馨带什么礼物呢,会是卷毛的洋娃娃吗?”
女人无奈的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小女孩的红彤彤的小鼻子。
“等爸爸回来就知道啦,馨馨乖,等妈妈买完菜我们就回家等爸爸好不好?”
小女孩乖乖的点头,软软糯糯的回答:“好1
容狰垂下了眼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拎着馄饨走向了收银台。
目光落在超市里的大屏幕上,此时正在播放着广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情景令她不由的停顿下来,驻足观看。
直到广告放完,她都没有回神。
结账的时候,她又拿了一小盒糖,橙子味儿的。
雪越下越大,积雪比她来时深了许多。
她吹着寒风,哈了一口热气,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剧烈的咳嗽起来,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像个七旬老人般慢慢吞吞的挪动着脚步,回到了出租屋。
原本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十几分钟。
回到出租屋,容狰打开了灯,突然刺眼的白光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夜色落幕时分,容狰已经将出租屋从头到尾角角落落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将物品都整理好。
容狰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她洗了澡也洗了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将速冻的馄饨放进锅里煮,加了几根青菜进去,盖上锅盖,这才去吹头发。
亮眼夺目的白光下,纤细高挑的纤瘦身影摇摇欲坠,几近病态白的肤色映出青灰色的血管,显得有些扎眼,翘挺的高鼻梁,苍白的脸色和泛白的唇瓣,脸上细腻的肌肤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眼神晦暗。
雌雄莫辨的脸上,多了一分寂静。
纤细修长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疤痕,颜色或深或浅,长度不一。
头发吹的差不多了,锅里的馄饨早已软烂不堪,皮馅儿分离。
没有加任何调料汁水,容狰一口一口的将它吃完。
容狰下楼扔完了垃圾,回到屋内,额头早已渗出了薄薄的汗水,浸湿了衣服。
屋内没开暖气,她还是热的不行。
夜已深,外面十分热闹。
守岁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了,小孩子们拿着烟花爆竹眼巴巴的在家里从窗户向外看着。
容狰觉得有些累了,拿出买的糖,拆了一颗含在嘴里,不甜,还有点酸。
那股难以抑制的压抑的感觉又来了,容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强撑着爬回到床上,关了灯,沉沉的睡去。
新年的钟声准时响起,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了。
一直到早上,嘈杂声才渐渐停了。
女房东穿着喜庆的棉服,大红花的发绳歪歪扭扭的绑着油光锃亮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带着黑狗旺财,臃肿肥胖的身体,挨户给租户送去自家做的饺子。
在旺财的狂吠声中,女房东好奇的打开门一看究竟。
随着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一片祥和的氛围。
经过警方调查,调查结果,排除他杀,死于自杀。
死者容狰,19岁,死亡时间:xx年xx月xx日死因:抑郁症复发,自杀。
女房东骂骂咧咧的送走了警察,她不知道这个容狰是哪里人,在哪,父母是谁。
身份证上的住址她倒是知道,但是她请了人去询问,还没靠近就被守卫轰了出来。
她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也联系不上她的亲朋好友。
她只能认命的找了人将人运到京郊的一处乱葬岗。
还花了她五百多块钱,比平时多了一百块,真是晦气。
要不是她的押金和余下的租金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块,她才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大过年的,真不吉利。
幸好她还算懂事,死之前还知道将屋子收拾干净,只是弄脏了一张床和两张被子,留下的东西零零散散的还能卖点儿钱。
容狰死后,灵魂没有立刻消散。
她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房东骂骂咧咧的将她丢到了乱葬岗,带走了她的手机和电脑,还有钱包和锅碗瓢盆等等。
她看着自己横躺在一堆已经腐烂的尸体当中,即便是这么大雪纷飞的寒冷冬日,尸体恶臭仍旧逼的运送她来的两个壮汉捂着鼻子将她随意的抛下,掩面逃走。
容狰在半空中飘了一天一夜了。
她不能离开这里,却也不会立刻消失,别人也看不到她。
她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丢到这里,有些砸在她身上,渐渐的把她压在下面。
一天之内,从医院那边送来了一百多具,其它零零散散的也有十几具。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
死因各式各样,但没有一个是自杀的,也没有自然老死的。
最小的是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是先天性心脏病,身上还裹着鲜艳的婴儿被,最大的是八十多岁的一个老人,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听人说其生前是一个教授。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散。
夜幕再次降临,已经是大年初二晚上了。
年味依旧浓郁。
京郊周围的人村地方还热热闹闹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炮竹声和走亲戚的互贺新年声混杂交织在一起,她竟听的有些失神。
她只觉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哪怕是她死后,这寒冷的劲儿她依旧能感受到。
不久,她看见了好几辆军用的悍马从京城的方向驶了过来。
开的又快又猛,车灯亮光让这漆黑的夜晚亮如白昼。
直奔这乱坟堆。
她都要怀疑这车会不会直接压上这些新鲜的尸体的时候,车子在距尸体半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下一秒,车门就打开了。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颀长挺拔的高大身影,身上叫黑色的长靴踏在这厚实的积雪中依旧能听到积雪下的枯枝败叶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