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发出声响,埃尔罗贴着木门倾听。一个侍女正在与客人寒暄,那客人的声音在房间内传出,缓慢而又细微,埃尔罗甚至分不清男女,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位客人一定刚来不久,他听到侍女走下楼梯的最后一句是“旅途劳累,请慢用。”现在,他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位“客人”与他眼下滚烫的雀形银币有关。他熟练的拆下门后的银丝,重新缠绕在线轴上并塞进了口袋,他打开门后正准备踏出,迟疑却让他转身回屋,保险起见,他翻出背包中的某个盒子,上面写满不属于任何王国的繁文,而后他取出其中的小玻璃瓶一口气喝下。纯银吊坠只能告诉猎魔人恶魔正在身边出现,而这瓶来历不明的药水能让他精确察觉恶魔的痕迹与动向。
埃尔罗贴墙行走着,脚步轻盈,移动到那间半掩着门的客房,他右手紧握弩柄食指扣在扳机上,保证他获得战斗的先机。他慢慢推开房门,屋内灯火通明,暖光倾泄在木质走廊上,手弩的方向随门移动,埃尔罗的视线扫过半个屋子,最后在房间中央的餐桌后看到了那只怪物,随即他的表情变成不可思议,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干净稚嫩的少女。那女孩十几岁的模样,一身黑袍敞开露出洁白的裙衣,她的漆黑头发平齐肩膀,皮肤洁白无暇在油灯的光照下反射活力的魅光,眼睛清澈见底,鼻梁小巧,鼻翼紧窄,加上她那此时正被油脂蜜汁沾上的小嘴,一幅无邪的可人模样。她停下咀嚼的嘴,握着鸡腿的左手僵持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胸脯前,她注视着猎魔人,眼神疑惑,还夹杂着伶俐的目光,看起来她的脑袋正飞快转动,然后她先于猎魔人开口。
“快快快,把它丢到这里面0迷人的乖巧声线急促说道,同时她把一只盛满甜酒的金属酒杯推了过来。
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恶魔,命令着猎魔人。埃尔罗不为所动,弩箭依旧针对着女孩。
“它很烫,不是吗,再离我近点就该把你点着了。“
片刻的思索后,埃尔罗垂下手臂走进了屋子,纯银吊坠顿时越发滚烫,埃尔罗眼见它即将发出金属受热的红光。他凑上前去,摘下吊坠放入杯中沉在那淡红透明的甜酒中,气泡瞬间包裹住银币。一种尽在掌控的安心让他放下戒备,他肯定眼前的女孩是一只刚得到过满足的小魅魔,从她洋溢的气质上,埃尔罗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缕的甜蜜,这确实是魅魔给人的反应之一。他深知满足后的魅魔,如同被喂饱后的野狼一般,毫无威胁。
“说说看,你来这里干什么?”埃尔罗坐了下来,将弩箭退回木盒并放松了弓弦。
“还是麻烦你把它拿远点,我们又不是在煮酒。”女孩毫不客气的说。埃尔罗照做,如果需要一只魅魔能配合自己,小小的要求应当被满足,他把酒杯放在门脚边,翻腾的酒水平静了下来。
“你还算平易近人,猎魔人先生,没有对我大吼大叫。”女孩好像从未防备过猎魔人,此时她又大快朵颐起来,吞下半个鸡腿后说道,“我的姐姐死了,他们给了一笔赔偿金和三个月的假期,所以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现在问题又变得不简单,魅魔独立自生,可没有姐妹,听说过男人为她们掏尽家财,可从未听说过有人给魅魔赔偿。埃尔罗疑惑起来,但如果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事情,势必要顺着她的话聊下去。“我很抱歉。可赔偿金和假期是怎么回事?“
女孩看上去好像比猎魔人更疑惑了,随后她憋不住的笑了起来,”你并非他们的人,还有为什么要抱歉啊?对了,你压根不知道我是什么对吧。“
埃尔罗没有发话,这两天的境遇让他摸不着头脑,好像他重回人间之前错过了百万年的光景,人类是消亡之后又再次复兴了吗。
“我是墨尔乌斯逃出的幸运儿,现在是洛浦达的双身魔之一,根据同盟协约在红熊猎魔团中效力。明白些了吗?我和姐姐通过环臂之门为北方与此地传送情报和密令。”女孩讲解着,她看着满面困扰的猎魔人,一丝嘲弄跃上嘴角,她的鬼点子又开始作祟。“你还真是个木讷的人,不过你看起来很迷人,我想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墨尔乌斯事件埃尔罗很清楚,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传闻中幸存的孩子们被恶魔解救并带走了,此事曾今轰动一时,民间不同的立场之间争吵的沸沸扬扬,不过很快就被备战的忙碌气氛冲淡。如果真如女孩所说,一切也合情合理。“可你的姐姐,毕竟是遭遇了不幸。”埃尔罗真切的惋惜道。
女孩笑的更加放肆,几乎是前俯后仰。她揭开那件披在身上的黑色袍衣,表情故作神秘,好像要展示一件惊喜的礼物,埃尔罗看到她藏在桌下被白裙包裹的肚子,小腹已隆起,俨然是一位初怀的孕妇。她解释道“姐姐并不是真的死去,她会在我身体里重新孕育,过不了多久后她又会降生啦。”语毕,她又诚意满满的将桌上的几盘食物推向了埃尔罗。“楼下的孩子告诉我,有一个猎魔人看着很饥饿,但进店后什么都没有吃,应该是你没错了,我吃饱了,现在请你不要客气。”
眼前的女孩显得更加可爱,她的话也变得十分可信,埃尔罗没有犹豫的吃了起来。“你说的孩子是坐在角落的黑影里吗?”
“没错,他是保护我们的人,无处不在,随叫随到。”
“你刚才说到红熊猎魔团,你知道他们在哪?”埃尔罗没有停止咀嚼的问道。
“当然,在东方,出了南门沿着土路骑马的话一个白天或是一个晚上就能到达。”女孩打量着埃尔罗进食的样子,眼里闪烁着某种狡猾,但并非之前的那般,这种狡猾的背后略带着些倾慕的含义。
“那孩子还说你很拮据。”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丢在桌上,那声响沉闷厚重绝非铜币的声音。“他还说,你被某事牵扯,旅途将会充满惊险。我喜欢你,所以请你不必客气。”
埃尔罗很吃惊,虽然他备受女子们的喜爱,但从未受过恶魔的恩惠,他不禁为刚刚的误会惭愧,矜持挂满了他的脸上。女孩没有为他的沉默做出反应,她起身坐到了床边,脱下了小巧的矮靴,纤细的脚裸白净如雕石。见猎魔人半天没有回话,女孩气鼓鼓的说道“我需要好好休息,请你吃完后离开,别发出大动静,猎魔人先生。”
埃尔罗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的能力是穿梭人间,传送物体。那么楼下的小子呢,洞察人心吗?”
“拜托我的朋友,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吧。如果有幸,你会见到的,那时候应该会死很多人,或者说很多悲罔。”女孩已经躺下,她略带厌烦的说道并转过身去背对着猎魔人。罔是恶魔之间的称呼,而悲罔则是指那些数不胜数正祸乱在北方的无脑恶魔们。
过了不久,埃尔罗吃饱喝足,他将吊坠取出用衬衣擦了擦,轻轻的将酒杯放回木桌。他放轻脚步,慢慢合紧了房门。他又躺回了床上,今夜的经历令他感到些许温暖,想必楼下那窥探人心的厉害家伙整夜都不会离开,他将发烫的纯银吊坠挂在了床头,也卸下了窗户上的银丝密网,顺便给窗户留了个细缝方便透气。一切妥当之后,埃尔罗爬上了床,闭上眼后,又出现一些的问题缠绕着他,雀形银币在他经过酒馆的大厅时没有对那男孩起任何反应,既然他和那个女孩是一路的,那他又是什么来历?紧接着,又一个问题弹了出来,让埃尔罗有一丝后悔,他忘记问那女孩的名字也忘记感谢她,难怪女孩最后的态度会如此转变,不知不觉的他又欠了一位女子的债了,他还没察觉,已不知不觉将她当做人类。猎魔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转了睡姿,不过好在知道了红熊团的下落,找到他们之后便可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