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苏珍珍一副商人习性，在此时，也不禁动容了。

面前这些老幼孤残，都是被天灾逼迫至此的人，他们有什么错呢，朝廷蠹虫蚕食米粮，谁管他们死活？

苏珍珍看着面前这些衣不蔽体，浑身是伤，面颊深陷的同胞，深深吸了一口气。

“船靠岸。”

苏珍珍张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络腮胡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东家，您可要想好了，靠岸之后，可就……”

“靠岸。”

苏珍珍知道靠岸之后的后果。

现在这些灾民已经是饥不择食了，若是有船敢靠岸，那将会造成一波不小的动乱。

只是家国大义在前，苏珍珍觉得，自己若是能漠视这些人的生死，只管自己的钱囊丰厚与否，那她真完全是利益熏心了。

络腮胡见她神色坚定，当下也不敢再迟疑，点头去吩咐船靠岸。

而钟大掌柜也在此时才意识到，苏珍珍为什么要让商船南下了。

这商船本就是从南方过来的，若是没有水患，此番屯粮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可现在，这批粮食却能决定这些灾民的死活，东家的行为是寻常人不敢想的。

官府都不放粮救人，东家却主动将十万斤粮食分下去，这等心肠，钟大掌柜自认是做不到的。

本以为商人重利，这种时候发国难财的数不胜数，谁会在这种时候，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钟大掌柜原本就想着，有了这批粮食，转手翻两倍的价格卖出去，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现在看来，他的想法似乎本身就有问题。

苏珍珍看出了钟大掌柜的心思，她想尽量温和一些，告诉钟大掌柜这其中缘由，可看见面前的场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钟大掌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要劝你一句，商人重利，但不能赚昧良心的银子，不能拿人的命来开玩笑，你明白吗？”

这是苏珍珍心中真实所想。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们十三行大门四开，迎八方来客，财源不断，有的是银子赚，何苦为了那一点贪念，动了这样的主意。

“若是天下人商人都如此，那天下就要乱套了。”

钟大掌柜老脸一红，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这次的事情，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在里面。

不仅仅是被人算计这么简单，他忽然间想到了肃王殿下。

肃王殿下虽然没有给苏娘子名分，可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两个人之间的那点事，他知道，难道别人就不可能知道了？

若是十三行出事，势必是有人牵扯到肃王身上去。

枉他还是肃王的人，竟然做这种事，他现在想想就觉得白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还没人家一小娘子想得通透。

不过很快，苏大掌柜又释然了。

他当然不可能有东家想得通透，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是做掌柜的命，可人家小小年纪，名下商行无数，银子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与之一比，他还真是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