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竹林(1 / 1)

晚宴后,我便一直病着。原先只是小小的风寒懒得吃药,不想越拖越厉害。我是大夫,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又懒得喝那些涩苦的汤药,便整日都是躺着。

那晚,碧儿取琴回来后,我推脱说头疼便先走了。回来后我让碧儿去查那传话小厮的来历,却不想问遍了府中上下,大家都说不认识。就连入府多年的陶子也说没见过这样的人。看来这传话的小厮怕是特意为我准备的。晚宴后,我被耻笑的事情传遍了府中上下,好在平日里我待他们不薄又时常帮他们看病,所以明面上大家对我还算是客气。

碧儿气不过越栀萝这样待我,更气不过大姐的恶言嘲笑,想让我回家搬救兵。但谈何容易,且不说我这消息能否传出去。那越栀萝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敢这样做想是心中已有了对策。那日几个王爷都在,纸包不住火,相府早晚是要知道她的所做所为的,但就算爷爷、父亲有心为我出头,有怀孝在也不能把她怎样,她应该早就打好了这样的算盘。若是我传话过去说在王府中受了委屈,也只是让爷爷和父亲徒增烦恼,让娘日夜为我担心。况且,上次怀孝要娶她时,相府已经闹过了一次,再有动作怕是要惹皇帝不高兴了。树大招风,如今的相府还是少生些事端的好。上次离家前爷爷叫我凡事要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只能是忍了。至于大姐,她毕竟是相府的人,自家人就好说一些了。

躺了许久,转眼就快入秋了。那日我觉得精神大好便在晚膳后四下无人时让碧儿陪我去花园后面的竹林走走,这片竹林离我住的别院不远,在府苑的最后面鲜少有人来,虽无人看管但也算是个清幽之地。我时常叫碧儿、季果陪我过去走走。

“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去吧。”走了不一会,碧儿便关心的提醒我。

“我想再走一会,今晚的风很好。”现在是九月下旬,正午时分太阳毒辣的厉害,但早晚开始有些凉意了。今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让我一时间不想回去。

“那我回去给你取件披风吧。”见我应允,她将我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为我整理了衣裙就回去了。

快入夜了,高温褪下吹来凉爽的秋风,我坐在石头上听风吹竹动的声音,偶尔伴着几声归家的鸟叫,好不惬意。鼻间是竹的清香,我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不自觉的轻哼起歌遥,边唱边用手指在膝盖上跟着节奏轻敲:

“满天的星星呦,云彩的脸儿红了呦,月亮透过树梢悄悄来到碍…”

“看来你在别院生活的不错。”

这声音我熟悉,却极其意外,我竟然在这竹林中遇见了怀孝。

听见是他,我也没有起身。碧儿不在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我又不熟悉,不敢贸然行动。就坐在原地对他说:“对我来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怎么,莫不是王妃在想着心上人,心上人不在便哪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让你不快乐,是么?”我听了这话,不禁苦笑。看来他是信了宴席上大姐说的事。

“心上人?请王爷告诉我,谁是我的心上人?”

“是谁都好,本王并不太关心。只是想提醒你,名义上你是我的正妃,还是要有点做王妃的样子。不要叫我太难看,也不要叫你父亲、爷爷太难看。”

不知怎的,听见他这样说我竟笑了,边笑边摇了摇头。刚要张嘴说话,突然一阵干涩涌上喉咙本能的一阵急咳。

“这是在做给本王看么?你是精通医术的。”不想叫他看轻了。我忍住咳嗽,坐直了身体。他似有嗤笑的接着道:“又是苦肉计么?”

我也不恼,还是淡淡的语气说:“假粧病态,伪作愁容,赢取信任曰苦肉计。向染虽眼盲学问做的不好,但好在有自知之明。”

我当真是这样想的。“苦肉计”常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同情而为,这就需要一个情字,这个情字是此计成功的关键。怀孝对我并未有情,我何苦这样做惹他厌恶,而我那可怜的自尊也让我不能这样做。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很在意的。

“你受伤了?”我问到。他不说话,应该是不愿和我多言吧,便自顾自的说道:“我曾和你说过,瞎子的耳朵和手就是她的眼睛。习武之人的呼吸和缓、绵匀,我听你的呼吸紊乱,声音沉重,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我该走了。”他没有正面的回答我。

“等,等一下,受了伤还是早些医治的好。”我忍不住提醒他,应该是心里的那颗悬壶之心又隐隐的发作了吧。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不过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已经给了我答案。

他走了,我却还坐在竹林中,直到完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碧儿为我批上了披肩,我唤了她,对她说:

“你每晚用新鲜的鲈鱼给王爷煲一碗温补的清汤,加些凉血的甘草给金总管送去,嘱咐他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我做的。并告诉金总管,最近在怀孝喝的茶里少添些蜂蜜,切记,要提醒他千万不要人知道这些事是我让你做的。”

“小姐,碧儿不懂。这都是些滋补的膳食,小姐关心王爷为什么不愿让别人知道呢?”

听她这样问,我笑了。抬起头,望了望那看不见的天空说:

“若他知道是我做的,他是不会喝的。”

只因做这些事的人是我,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