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看不见,靠听去了解这个世界。再回来,眼睛恢复了光明,也让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个我生活过三年的‘家’。王府里宫殿、假山,错落有致。不同于北方园林的刚健,沉稳,这里整体的格调古朴、自然,倒是有着几分江南的灵动、纤巧。
回来后,我依然住在从前生活的别院。刚坐下,丫鬟来报说是金总管来见我。我请他去了别院的前厅。进屋后他依着礼仪向我跪拜。我坐在主位上抬手与他客气道:“金总管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多礼。向染刚入王府时,什么都不懂。受了金总管许多照顾才有今天。特别是那年季果出事,金总管帮了向染很多忙。反而是向染还未曾向金总管道谢呢。”
我说的真心,似乎也感染了堂下的金总管。只见他拱拱手,宽慰的语气说:“王妃心地善良,宽待下人。没想到这么多年,王妃还记得老奴。”金总管的声音甚至有些更咽了。“今日,王妃归来,老奴不顾王妃舟车劳顿便来叨扰,是因为……”金总管说道这便犹豫着不再说下去。但从他的眼神里,我大概也懂了他的意思。轻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退下。”
关门声轻响。我问那金总管:“现在四下无人,金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王妃聪明过人,老奴今日来却是想和娘娘交待一件事情。”
“可是为了越侧妃的事?”从前,我虽一直生活在王府后庭的别院很少过问府中的事务,但从府里人的闲谈中多少也听说了金总管和栀萝的事。子栀萝嫁进来后,他二人就为着王府的管理权闹的不可开交。有一次,因为一个王府掌事厨房的人事安排,两人一度闹到怀孝那里。不过依着怀孝不拘小节的个性,最后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这个人精似的金总管在我回来后立刻就急着过来,想必是来诉诉这几年的心酸吧。
“娘娘精明,老奴这次来一是来给娘娘问安,二是来向娘娘禀报一件事。”
“金总管不妨有话直说。”
“娘娘为人直爽,老奴也就不转弯了。今日老奴带来了王府的账本。”说完,金总管双手呈上了账册。“娘娘只消轻翻两下,便可知老奴此次来的目的。”
果然,这个金总管是有备而来。但在事情未明朗前,我还是得仔细斟酌着才是。见我不说话,金总管继续以一副谨慎的语气说道:“老奴侍奉王府多年,一直感恩于王爷和昭王妃的信任,不敢有一丁点的怠慢。”边听着金总管的话,我边翻看起账本。“这些年,越侧妃掌事。她生活奢侈,明明是侧妃却到处摆着正妃的姿态。越大人高升,越侧妃竟私自拿了一万两黄金作为越大人的高升之礼。这钱可都是她私自做主提高农民的租地金得来的。就连她身边的侍从也公然的拿着王府的钱在外胡乱治办产业。这几年收成不如好,越侧妃又一味的提高租价,农民苦不堪言,便找到王府来。谁知,竟被兵部的侍卫给压了下去。王妃请看。”
金总管走上前翻着我手上的账本,指着其中的几处说:“芳华殿一个季度的服化钱居然高达十万两。这可是普通大户人家,全家一年的衣服开支。账目上还有许多处这样极不明朗的假账。娘娘贵为王府正妃,今又得太后下令管理王府。如今,也是时候整治、整治这不正之风了。”
我合上账本,搁在桌上,问他:“王爷可知道这些事。”
金总管弯着腰,回我:“奴才还未来得及向王爷报告。”
这个金总管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也知道,就算怀孝因为这事惩罚了越栀萝,也难保越栀萝不会在怀孝不在家时报复他。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你悄悄拿些钱去安抚一下被提高租金的农户。”我说:“再有,尽快把那些个偷用王府银钱的奴才给我揪出来。”
晚一点的时候,怀孝来了。他来时,我正换好衣服从更衣间里出来。
我以为他来是和我理论今早罚跪的事。可见了我,他笑眯眯的走来,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挥挥手散退了屋里的侍女。
“这别院还住的习惯么?”他语气轻柔的问我。
见我不言语,他也不生气,抬脚跟着我去了内堂。
“我找人重修了这里,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还把后面你常去的那竹林收拾了一下,留给你散步。”他说:“还有,我还在后院辟了块田,叫人种了些药材。从前你总给府里的下人看病,以后如果你喜欢,可以在府里开间小药庐。只要你高兴,我可以把江南的那间搬回来给你。”
我在内房的桌前坐下后,他亦随我坐下。还特意挪了挪椅子挨的我更近些。心里虽不悦但还是忍住并没说什么,毕竟现下我有求于他。刚欲开头,却被他抢了先。
“封号你还满意么?是我选的,母后本想用‘朝’字。”边说他边在桌上写下了那字。“但被我否决了换成了‘昭’,和我一样的封号。你喜欢么?”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我的表情。
“是什么都好,反正我都不在意。”我没有表情的告诉他。“不过,你来的也好。眼下我还真有件事找你。”
“你说,我答应你。”说完他又往我这靠了靠。我本能的向后仰去。
“你都还没问是什么事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