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以罔两的模样,它竟说别的人是怪物,那可是破天荒的事儿。
比起完全模糊成一团的罔两,大冢宰至少还是个人,五官个个不缺。
然而他的五官却不是一般的五官,根本没办法用任何形容来描述,只能说那五官是在……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是变得肥胖、苍老、憔悴……种种本来在一个人的脸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态,而是男变女、老变少、丑变俊,以至于高鼻子变成塌鼻子、单眼皮变成双眼皮、薄嘴唇变成厚嘴唇……
总而言之,是从一张脸变成随机的、毫无关系的另一张脸。
这种变化倘若是一下子完成的,最多看起来有点新奇,就像戏台上的变脸一样,路过的还能给这绝活叫一声好。但这种变化是一种缓慢的、时刻发生的、仿佛沥青流动一样的过程,你盯着那张脸,就好像见证了沧海桑田、山谷为陵的变动。如果稍微偏过头,不一会儿转回来就能看见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偏偏不转头一直直视这种流动是非常恐怖、诡异甚至恶心的,而且看的越久越觉得恶心。即使罔两看了几眼,也不由得嫌弃,道“你这是什么东西?老妖怪吃了年轻少女,正在恢复青春吗?”
那黑袍人淡淡笑道“我非自身变化,而是聚万民之身为一身,时时刻刻在体会万民之心。我为千万人,千万人为我。而无心之蠢物如何能够理解?”
他的声音最开始是中年男子的声音,但几乎每一刻都在发生变化,到最后已经变成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这其中每一个字似乎听不出区别,但到最后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罔两一时失笑,道“听你的口气,我还以为伱是现在的人间皇帝,需要你来体会万民之心。现在的如今怎么了,人人都想来嘲讽我?毁灭这疯子嘲讽我罢了,你一个凡人蝼蚁也嘲讽我?你知道何为仙?”
大冢宰用沧桑而渐清澈的声音道“我不知道什么仙凡,我只知道胜败。胜者为王,败者寇!”
罔两的人形是逃脱了,但他的阴影大势并没有随着铸剑收拢而停止破碎之势,那残碑的破碎之势如同浪潮一波接一波,无所不至,阴影仿佛被扔进了螺旋桨中的稻草,被绞碎四处乱飞,而那些碎片飞在半空中就被再度破碎,并消散。
与其说是破碎,不如说是凋零。在破碎的最后,有一种颓丧绝望感,仿佛不容于世间,只能凋零。但因为那时碎片已经太碎了,再也看不出那破碎入虚零落如尘的哀愁。
大势之间的战斗,竟是残碑更胜一筹。
不仅如此,那破碎之力还有余力压制其他人,旁边的金色毁灭剑势在破碎之势中滴溜溜转动,以转动之惯性抵御内外破碎的倾向,饶是如此,破碎还在它上面刮下一层层金色的碎屑,在空中乱飞,就像摇元宵,但是元宵是越摇越大,它的剑势是越摇越小。
倒是如意剑,在万千银丝被粉碎之后,剑势倏然回缩,连剑势带剑象都缩回了影阆之中。她本体不在这里,退出去自然比较容易。而影阆虽然也被影响,但影阆太大了,凌驾整个罔两山,那座残碑也难全部笼罩,自有安全区。
如意剑见势不妙溜了,罔两也不能指望什么,他正在破碎之力中央,虽然保持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其实并非如此轻松,也绝非能如往常一样轻松碾死这个还在剑仙门槛外的蝼蚁。
它现在第一要务是保持轻松的状态。
不要露怯,不然会被众仇人一拥而上的……
这话不用毁灭提醒,它也不可能不懂。
第二要务是在场外寻找胜机。
所以它用传音道“毁灭,别看戏了。过来杀了他。”
两个剑祇纠缠多年,自然有通消息的手段,毁灭果然很快回他“我自顾不暇,你就在他眼前,你不杀,你叫我杀?”
“你也知道自顾不暇?我在这里吸引注意,你去杀了他。不杀了他,夺了那山河碑,这破碎之力永无休止。我们与这外力剑势纠缠,他趁虚而入,要将我们一箭双雕。你我争端如何结果不提,难道要便宜了这个小贼?”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也罢,我正看这怪物不顺眼。等等……山河碑?听着像是大势重宝。借山河之势成己势,是朝廷的人?我们一般不和人间朝廷对抗……”
“狗屁朝廷的人,所谓前朝余孽罢了!我刚刚想起来了他们的根脚了,当初勉强也算故人,如今竟然翻脸上门。你看它那山河大势不是已经破了吗?不知怎么的逆练大势,把护国安泰之势逆转成了破碎山河之势,专用他们家倒霉事欺负人。然他依仗再大,本体不过凡人之身,并不难伤,破绽就在中心。你将他杀了,我再把那帮子孙杀尽,什么复国大业,我今天叫他断子绝孙!”
与此同时,大冢宰突然道“罔两,我虽与你有些误会,但我今日主要是冲着毁灭来的,我要用它做一件大事。你将毁灭送来给我,我不为难你,还与你签订友好契约,助你重建罔两山,将来更有出山别开生面的一日。咱们各自退去怎么样?”
……
一句话,让刚刚和罔两有意向达成暂时约定的毁灭一僵。
也让罔两一僵。
一句话破局。
这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