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关于国师是不是人,汤昭也没有十足把握。
从国师制定并执行的规则,还有种种迹象来看,汤昭一直倾向于国师不是人,而是剑只,他甚至猜到了国师的名字。作为人间对剑只最熟悉的几个人之一,汤昭对自己的猜测还是有些信心的。他还见过国师那只有一身袍子,全无人形的样子,那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人。
但即使如此,汤昭依旧不敢十分确认,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譬如国师亲口承认,他便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因为他见过国师行事,虽然很古怪,但言谈举止,依旧有人性。纵然他就是剑只,也是像金乌、向阳子那样有思想有喜怒的人性剑只,绝不是权剑那样毫无人味的规则化身。唯独到最后国师冷静的逼迫太后另立新君时,确实无情,但那也没有超越一个铁血的人间政客的自控范围。
而且,他看到了太后和皇帝对国师的态度,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太后甚至还曾经请国师去调解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皇帝也听国师的话,怎么看也像是对待信任依赖的靠山,而不仅仅是好用的工具。甚至国师显露出无情的一面,太后还非常吃惊,难以置信,可见平时国师做事并没有这么冷漠。
由此可知,连和国师相处最久的太后都没有认清国师的本质,那么只是先先皇之孙幼年离京的顺王及他的幕僚又如何能信心满满的确认的?
道听途说?
恐怕不是吧。
他们可是要造反的,而且国师的原则是他们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把这种大事寄托在道听途说的消息上,那绝对是对自家九族的不负责任。
汤昭越发明晰了心中的一个猜测,问道:“谁告诉你们国师只是规则化身的?你们凭什么信任他说的话?”
安先生抿嘴不语。
不是他不顾及顺王的身体,只是这个答案关系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张口说出一个名字容易,无数人、无数宗族的脑袋可就落地了。无数人和顺王一人要让顺王选,肯定选自己,但让安先生选,他竟然一时犹豫。
背后人竟没有直接拿顺王来逼迫,反而凑在他耳边,低低说出一个名字。
安先生的瞳孔一下子紧缩,虽然控制着没有神色大变,可是袖子里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就是对了。”背后的人缓缓道,“安先生,人我已经知道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所有的谋划也就不用隐瞒了吧?我们不是为了破坏你们那些大事的,你们皇帝王爷谁输谁赢,谁坐在龙椅上,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把实话说出来,我们两清。顺王也在受审,他自己泄了密,只会怪自己,可怪不到你头上。痛痛快快吐出来,对谁都好。”
安先生苦笑一声,道:“好。”
――
汤昭从安先生的房间出来,就在旁边的花厅里坐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刑极跳了回来,道:“问完了?可还配合?”
汤昭道:“配合,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甚至猜出了我们是云州来的。等我问完话,他还立劝云州加入他们的大事,说是会给我们行事带来助益,还说愿意事后将灵州、凉州都划给云州都督府,就是封异姓王也不难。”
刑极冷笑道:“他倒是敢红口白牙的许诺,也不想想我们要救人,和他们的大事不是天然势不两立么?怎么可能又助他们成功,又救君侯呢?”
汤昭道:“君侯这边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虽然他说的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但在我看来,这个计划里他们未必不是棋子。他们没资格做主导,国师稍微出手就叫顺王断了根基,这点本事怎么够用呢?到时候就算能成事,还不知给谁做嫁衣裳呢。顺王怎么样?也很配合?”
刑极道:“当然,以他现在的性情,不用什么手段就很配合,甚至跟我说,这都是废弃的计划,我知道也没用。我甚至考虑要不要真的给他恢复一下?”
“恢复一次……也好?”汤昭沉吟道,“如果我们能直接救出君侯,那自然用他们不着,可是你也知道,那地方就算我去闯也难,若不搅动一池浑水,摸鱼也摸不到。我本来就是打算趁他们要发动的时候趁机突入,救下君侯,把握也并不大。何不增加一些变数?”
他想了想,道:“您有消除记忆的方法吧?把记忆先给他们消一消,到时候请顺王轻装上阵,别误了大事。”
……
轰!
夜晚,天空中爆出一团火焰。
火焰越燃越大,几乎要烧通了天。
“是谁?这会是谁?”
一座大宅中,一个胖大中年人急匆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