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高靖不再说什么:“上车吧。”说着他也翻身上马。
车马在深夜的巷道中穿行,令狐嘉树许久才道:“将军可猜到会是谁能请得动慕容兄弟吗?”
“你应该知道吧。”韩高靖道。
“就算是在晋阳城,我们也有自己的消息网。”令狐嘉树颇为得意地说。
“难道是杨灏?”
令狐嘉树扬鞭向马背上一抽,那马便拉着车奔跑起来,刚好和韩高靖并驾齐驱,他笑了一声:“将军猜的不错。”
“这长乐馆果然是天下英豪云集之处,这一个晚上得成就多少天下大事埃”
“可惜我们晚了,上次在鄢陵我就该拿下慕容平川的。可惜出了点小岔子,失了时机。”
“令狐,这次你算错了,即便没有那点小岔子,当时的慕容平川也不会和我们合作的。你别忘了,上次你在鄢陵的时候,我们还什么都没有,一个有无尺寸之地的二品将军,还入不了慕容平川的眼。”
令狐嘉树一听,倒是笑了,这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目光中却透出果决之意:“慕容平川只怕是后悔了,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倒是慕容平原看不明白事。”
“令狐,杨氏父子不是易与之辈,你看着晋阳城,才几年就如此繁华,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气象。人情逐冷暖,怪不得天下商贾都云集此处。”
“晋国公父子这两年励精图治,志不在小,那世子灏手段狠辣、精明强干更胜乃父,我几次派人想打入他身边都没成。那杨灏不但为人阴狠,行事也十分谨慎,就连身边的仆从、车夫、画匠、庖厨……无一不是用多年的旧人。又加上得了越州的助力,如今在晋国公几个公子中是最被倚重的,这几年晋国公很多事情都交给这位世子了。”
“这杨灏乃当世豪杰,比之乃父更加可怕,不容小觑。如今和慕容氏纠缠到一起,得慕容氏财力相助,必然如虎添翼。”
二人这样评价了几句,也不再耽搁,驱马便回了驿馆。
眼见云津回到自己的居室,韩高靖却叫住了令狐嘉树:“你知道她和慕容氏有什么瓜葛吗?”
令狐嘉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点点头:“我也是最近查慕容氏的时候才知道的,她和慕容平原是有婚约的,从小就定了的。”
韩高靖听了沉默片刻:“怎么耽误到现在还未成婚?”
令狐嘉树想了想:“慕容平原和顾氏的婚约,在这几年慕容家已经不大提及了,慕容平原和他父亲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容父子大概是想悔婚,毕竟朝廷式微,她父亲虽名列九卿,不过是个掌管礼乐的太常,从前朝廷强大的时候还好,如今对于慕容家来说,实在是个累赘。”
“你去安排我和慕容平原见个面。”
“将军这是要插手慕容氏的家务事?即便将军的面子他们不能不给,但是就算是要催婚,也得是她的家人吧。”
韩高靖又是一阵沉默:“你比谁都清楚,她父亲应该是出事了。”
令狐嘉树诧异地看着韩高靖,他们自小相识,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冀侯家的二公子,他从小就怀有大志,亦肯为实现志向而隐忍,至于乱了全盘计划,节外生枝的事那是从来不做的。
“就因为要收拢雍都士大夫?”
“她是太常顾谯的女儿,如果安置好了她,雍都士大夫,包括晋阳随驾士大夫都会归心于我。”韩高靖斩钉截铁地说。
令狐嘉树却轻飘飘地笑着说:“将军,雍都士大夫的儿女流落在外的也多,将军虽尽力护佑他卷一们,却没有带在身边如此尽心尽力维护打算的。”
韩高靖脸色阴沉,语气不善:“令狐,洞悉人心是你的本事,但是何必太过透彻。”
令狐嘉树看着韩高靖没入深夜的背影,仍挂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其时,长乐馆中依旧歌舞长乐,达官贵人和商贾名流都在那样一个销魂窟中,一个举手、一个眼神、一杯美酒、一个笑容、一个不经意的心思跳动,往往就决定了天下大势的走向。直到夜最深处,灯最明时,他们方扶了美人离开附庸着风雅之名,谈论着权谋利益的前楼雅间,穿行廊道,来到专供休息的后苑中,这里的陈设华丽不下于前面的高阁雅间,然而此时他们并无心赏风弄月。他们卸下了谨慎的言语、斯文的外形,放开了一切的杀伐决断和功业理想,放纵在这琼楼玉宇之中。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壁,但求杀人剑。”
连城之璧、绝色美人,不过都是陪衬,他们所求不过是杀人利剑、权力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