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嘉树便转头看向韩高靖,却见韩高靖无所表示,只得低头去看那图:“为何在这几个地方设粮草?”
云津道:“这几个地方在关隘之间,且地势平整,利于驻扎修整,另外这都不是重要的城邑,不会引人注目。蜀州如今乱成一锅粥,这几个地方都快成了三不管的,我们做起来也少些掣肘。”
令狐嘉树目光灼灼:“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云津道:“自然是派你在蜀州的密史暗间们,以商业囤积的形式在我指定的地方秘密囤积粮草。”
“那届时我们出兵多少?”令狐嘉树问韩高靖。
“最多三万,多了只怕囤积不了那么多粮草。”
令狐嘉树道:“最多两万,否则绝难实行。要知道这两年蜀州粮食因战乱而减产不少,且各方势力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粮草,去年许夫人母子和黄平都还从荆州买进过粮食才得以支撑。”
韩高靖道:“两万兵马就想收伏蜀州?”
云津摇摇头道:“这两万兵是否还需要分出一支设在沿途阻击汉中守军?万一汉中郡从后面杀过来该当如何?”
韩高靖道:“这两年蜀州之斗集中在成都平原和大娄山一带,汉中地倒是消停,他们的守将是许夫人的兄长,暂时应该不会威胁到我们。何况,汉中这边我自会布置兵力,粮草运送总比蜀州容易,所以这边你们不必担忧。”
“也好,等到蜀州那边控制住局面,将军这边可同时出兵汉中。”云津咬牙坚持说道:“两万兵力确实少了点,但如果能先期挑起黄平及其追随者的内讧,借机消耗他们的力量。以此耗其国力,使其疲弱,两万皆选战斗力强的精兵,也差不到了。届时我们做三种准备,最上控制蜀州牧黄琰所占据的蜀州北部,然后徐图黄平等人占据的南部。其次控制成都,最次控制剑阁、葭萌两关。无论达到哪种战略成果,都等待将军后续发兵里应外合,到时候无论是成都还是巴郡、涪陵,乃至于剑阁、葭萌关,必然人心涣散,一攻即溃,那便可夺取整个蜀州。”
韩高靖道:“如此便先定下这取蜀三策吧。具体用兵之策再看那时实际情况来定。”
令狐嘉树沉吟道:“虽说早几年我就在蜀地精心布置好了,但你说的这些,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做不到。”
云津心下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喜的自然是精心的布置可使她的计划顺遂。惊的却是,天下那么多的州郡,令狐嘉树为何偏偏去鄙远的蜀地布置?难道韩高靖早在得雍都之前就图谋蜀地?
这心思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并不使她有丝毫迟疑,她接下令狐嘉树的话,道:“那就半载,不能再多了1
令狐嘉树怔怔地看着她:“这也太狠了吧,这是要用火烤死我啊?”
云津笑道:“天下间谁不知道,没有令狐公子做不到的事。”
令狐嘉树摇摇头,外面言过其实的传言,她也拿来激他,他看了韩高靖一眼,深觉这位主帅的确与众不同,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如此甚有难度,毕竟是两万人的粮草,不是两千人埃还要挑起他们内讧,我只能说试试。”
“令狐校尉,这可是建立奇功的良机。”云津粲然一笑:“粮草是有点难为人了,但如果令狐校尉都没办法的话,天下间便无人能做成此事。至于内讧,他们本来就有,只是让你的人再去点点火,让他们更乱一点罢了。”
见云津一个劲的撮火,关键时刻,韩高靖便向令狐嘉树笑道:“令狐,你不必担忧,即便不成,我们最后大不了大军出行,稳扎稳打终究要灭蜀。一切都有我来承担。唯有一点,你在蜀地的行事,一定要隐秘,万不可露出风声,让蜀人有了防备。另外,我最担心的就是杨灏身边那个石英,表面上是负责晋阳治安的射声校尉兼世子灏的武职属官,实则暗中养死士,他的眼线也遍及各州,不要让他们坏了大事。”
令狐嘉树道:“这个我倒是查过了,将军可放心,蜀地是他们的密使细作最薄弱的地方,偏巧是我们经营多年的地方。当日杨灏回到晋州便大肆在各州布置密使。但唯有蜀州,他一来没看上这个地方,二来实在鞭长莫及。毕竟蜀地实在是个闭塞鄙野的所在,而杨灏暂且还没顾上。若再给他个三二年,只怕蜀州也被他染指。”
韩高靖被射一箭,九死一生,虽刺杀之人至死不肯吐口,但也基本可锁定是杨灏的人所为。世间恨不得韩高靖死的人大有人在,但能够打造如此强悍而又忠诚的暗探密使的却唯有杨灏一人。至今,每到阴雨凉风的天气里,韩高靖的伤处便会疼痛麻痒。若说不恨杨灏,那自是不可能,但若说不佩服这个对手,却是更加违心。
杨灏由质子十年,到回到晋阳,不过一二年间就取得父亲信任,数年就辅佐杨晟岳将晋阳治理成为天下第一的都会,手下兵强马壮,屡战屡胜。这杨灏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实力雄厚,在天下英雄中罕有其敌。是以对杨灏,他是时时提防,万分小心。
但说到天下间的这些密使暗间的事,令狐嘉树比他更了解,令狐嘉树如此说,自是有把握的,这样才放了心。
韩高靖收了图过来,转头向云津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令狐还有点别的事。”
云津迟疑了一下,便起身却行几步,才开门离去。直到她走的远了,令狐嘉树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将军,你还没有告诉她吗?”
韩高靖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总是瞒不住的。”
“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吧。”
令狐嘉树沉默着,终于说道:“其实她有可能已经猜到了。”
“那也没关系,我终究不会辜负她。”
令狐嘉树只觉无能为力,十分艰难地开口:“将军,我们走到这一步已如逆水行舟,早就没有退路。儿女私情又怎能及得上天下大业。”
“令狐,他对于我,不仅仅是儿女私情。”
令狐嘉树终于无言,他不相信韩高靖会不明白,虽然于韩高靖而言,顾云津不仅仅意味着儿女私情,但在天下人眼中,尤其雍都所有的文武属员而言,儿女之间就只有私情,并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