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秦晋大战,雍都暗中反对势力的拔除,乃至于若臻的婚事最终议定,却是因为一件谋刺之事。
发生在天授二年三月的那次刺杀事件,因为要谋刺的对象是威烈侯韩高靖和郎中令令狐嘉树而轰动秦川。
据传当时在延庆坊私宴的韩高靖和令狐嘉树双双中了毒酒,更有手持利刃的刺客闯入,若非戍卫拼死相护,后来校尉钱斌又带人来相救,这秦川大地的政局震荡便难免了。
又因那令狐嘉树当时饮酒极少,故几日后便康复如初,而秦侯却因为大量饮酒,中毒已深,一直卧床昏睡。
一时之间,秦川士庶深恨这刺客,竟有百姓直入雍县令和清平县令的官署中击鼓请愿,痛斥二者不作为,至今未能查出刺客是谁。
一些秦川各郡县中的有识之人亦有人到廷尉那里质问为何不去审出谁是幕后指使。廷尉卿是个不问世事的耆老宿臣,本来就是做样子的,如何能回答?唯有乔谖正颜厉色告知:“廷尉乃审人之处,非擒人之处。且此事关系重大,非寻常狱案,皆是郎中令在审,不干廷尉的事。”
世家大族们毕竟更有见识,非但时常来问存秦侯的病势如何,且有些去问中尉、郎尉、乃至于虎贲羽林等禁军的将领们刺客审的如何了。
令狐嘉树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些为利所驱、到处奔走着打探的人,一边与郭令颐等人商定派出使者去向天子请命。
出使的事便落在了廷尉正兼谏议大夫乔谖身上,三月中旬谏议大夫乔谖带着郎中令下的几个议郎向晋阳日夜兼程,十余日后到达晋阳,日日到天子前哭诉控告,又常常到晋王府痛诉刺客之用心险恶。
“乔大夫是说,秦侯至今未曾醒来?”晋王杨晟岳问。
“未曾醒来,听医官说,只怕……只怕……”乔谖竟然哭得肝肠寸断的。
“这些刺客果真可恶,孤明日便上陈天子,一旦抓出幕后主使者,决然重惩。”杨晟岳一拍桌案,连碗盏都迸落在地上摔碎了。
乔谖便即哭道:“能派出那样刺客的,必然不是寻常人物,威烈侯只怕也奈何不了他们埃”
“乔大夫不要着急,孤必然择日向天子进谏,无论是何人行刺,都严惩不贷。”
乔谖立刻向杨晟岳行叩首大礼,并达不胜感激涕零之意。
好容易等到哭啼啼的乔谖走了,杨晟岳便向杨灏、杜平遥以及董宁、王琮道:“这乔谖倒是个忠厚之人啊,对秦侯一片赤诚。”
杜平遥便道:“想不到秦侯手下的人,个个了得,这乔谖不等君王承诺是绝不走埃”
“你们倒猜猜,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秦川刺杀秦侯?”杨晟岳微微笑道。
董宁便道:“只怕是秦侯得罪过的人,深恨他的。”
“谁这么恨秦侯?难道是阜乡侯?”杨晟岳道。
“只怕还有成阳君吧。”王琮笑道:“听说成阳君家的老三,有天在雍都东市上纵马驱驰,冲撞了秦侯,据说险些马踏秦侯。后来他老子成阳君仗着在西戎之乱时出过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只以‘闹市驱驰’罪给打了几十杖算完了。”
“不会吧,秦侯在惩处阜乡侯独子的时候,可是下了重手的。如今为什么对成阳君却网开一面?”杜平遥道。
王琮便道:“车骑将军此言差矣,以仆对秦侯的了解,断不可能对差点马踏自己的人这么仁慈,必然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怕留了后手。成阳君自然也清楚,岂不日夜悬着心?必然因惧生恨。”
“恰如丞相长史所言,这事还有后续呢。”董宁亦附和笑道:“听说后来秦侯手下那个郎中令报复邵恒,把他的爱妾给绑了去,逼着邵恒用箭射他爱妾,只怕邵恒得恨死郎中令了。”
“还有这事?”王琮道:“那邵恒可不恨死了秦侯和令狐嘉树?邵恒这个人,横起来,据说连他老子都不敢惹他,想必这仇不能就这么轻轻遮过去。”
杜平遥蹙眉道:“只不知这秦侯中了什么毒?为何不死不活地拖着?”
董宁却道:“不管怎么着,只怕这秦侯不死也得折进去半条命,不如我们趁此机会进攻河西地。如今秦川也算群龙无首,这机会实在难得。”
杨晟岳心中一动,便看着一言不发的杨灏道:“阿灏,前将军这建议大有道理,你看着如何?”
杨灏一见这情形,便猜着这董宁早动了这心思,并非临时起意,只怕早与他父亲暗中议过了。于是他略一思忖才徐徐说道:“各位所言皆有理,但秦侯这人心机深沉,还是再去查探查探吧。”
董宁便道:“世子乃一时之英杰,难道不知机不可失?”
杨灏道:“前将军所言极是,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秦侯这个人……”
董宁道:“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失策的时候,何况秦侯此时躺在床上,生死难料,便有十分心机也使不出埃今值何秦川人心惶惶,更忙着查探刺杀秦侯的大事,必然不防备。”
“然而乔谖等人请命之后,回去不过十余日,仓促之间兵马难以集结。粮草也很难调度。”杨灏又提醒道。
董宁便道:“世子不需忧虑,我们先拖住乔谖等人。晋阳禁军再加上附近几个郡的郡兵,也可抽调三五万人,至于粮草,黄河故道经过几年修整,十分平坦,运送便利,且可入河东郡就食。我们出其不意,旨在攻取河西地,晋王和世子在晋阳可后续发兵增援。”
杨灏还要说什么,杜平遥忽转过脸来,笑便道:“世子,仆也觉得这个机会真是天赐的。”
杨灏听了便不再言语,静静地听杨晟岳和三个亲信文武部署起攻打秦州。听他们商议因函谷关实在难攻,而黄河津蒲渡此时也不宜渡之类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