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仓促,众亲信面面相顾,便拦住那随从细细问了。众人也十分担忧。
令狐嘉树便道:“诸公且回吧,我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消息便派人知会诸公。”
韩高靖到底是被戍卫们拦住了,胡乱披了蓑衣才出得院去。很快就被令狐嘉树追上了,二人便同行。等他们到得公子荆卧室的时候,却见虞夫人早率着一堆婢女仆妇围着。韩高靖左右未见云津,只道她走岔了,往前却见她全身湿透,伏在阿荆榻前,默默无声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众人也都无语,唯虞夫人见到脱了蓑衣,露出身上一片淋湿的韩高靖,走上前低声道:“君侯才好了就淋雨?”
韩高靖忙止住她,虞夫人只好退到一边去。他快步走上前去,只见阿荆犹自静静躺着,无声无息地,脸上倒是还算平和。
然而云津令他大为惊诧,只见她脸色苍白,神色恓惶,本是戴了男子冠帽的,此时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鬓发散乱,极是狼狈,此时她仿若处无人之境般,怔怔滚下泪来:“阿荆,是我不好,我该守着你的。”
医官来了,众人自动闪开一条路,唯有云津是虞夫人上前提醒才被侍女拉开了的。她站起身来,瞧见众人皆在,仿若恢复了几分清醒,向韩高靖道:“我该如何向五公子交代?”
韩高靖见她也有怕的时候,心里万分怜惜,尽管心里也没底,更因担忧阿荆的安危而心乱烦恼,脸上犹自撑着,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众人把心思都放在医官和阿荆身上,也并未留意韩高靖那满眼的爱怜。只见那医官先是以指探其呼吸,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再按按肚子,最后才坐在胡凳上诊脉。
许久那医官才站起来,躬身向韩高靖道:“君侯且放心,无妨。救的及时,也并未呛水,不过受了些惊吓,仆去开些安神的药,让公子服了,很快就会好的。”
众人听了,各自面露喜色,唯有云津还不放心,问道:“果真没事了吗?”
那医官先是看见一个着了男装的女子,正自惊奇,细看才发现是认得的,这才想起她是五公子为公子荆延请的先生,这才笑道:“顾参军且放心,最晚今夜必然醒来,明日就可跟着顾参军读书了。”
云津勉强笑了笑,道了声谢,便退到众人中去。
送走了医官,韩高靖才道:“跟公子荆的人呢?”
虞夫人知道这是要追究罪责了,忙道:“已经被关起来了,家令已经去处理了,君侯不必动怒。”
处置有过错的家仆本是家令的职责,韩高靖便默不作声。于走到塌边,早有人放好了胡凳,他便自坐下守着阿荆。
令狐嘉树和云津等人便都要辞去。虞夫人忙制止道:“雨还不算小,且到偏厅少待,等雨停再走吧。”
二人一听,不便再辞,便随家仆向外退去。
虞夫人却又吩咐婢女:“且带顾参军去梳洗一下,去拿件我前日新做的衣裳给顾参军换上吧。”
“多谢夫人好意,不用麻烦了。”云津急忙推辞。
虞夫人笑道:“你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顾参军乃君侯腹心股肱,些些小意,万勿推辞才是。”
云津倒再没了理由推辞,好在虞夫人说出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令她心里好受了些。
自那年在绸缎肆中见面以来,她和虞夫人不大有什么机会见面,然见了面,虞夫人总对她有几分格外关顾。她实在不知是因为她和韩高靖从前的关系被她察觉了,还是因她是韩高靖属下,又是个女子,虞夫人替丈夫笼络人心。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总不愿承受虞夫人的好意。
其实也不大愿意见到虞夫人。然而,她思来想去也觉虞夫人并无不当之处,全是她自己的奇怪心思在作怪罢了。
待云津换洗一新到了偏厅时,雨渐渐小了,令狐嘉树却还未曾离去。他瞧见云津,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津正因为穿了别人的衣服而不自在,不觉脸上一红。
便故意笑道:“君侯夫人也太周到了,非要拿出新做的来。其实随便旧的就好。”
她自己心里虚,以为令狐嘉树打量她是因为这件衣服,谁知他哪顾得上什么衣服不衣服的,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对公子荆如此?”
云津一愣,旋即又笑:“怎么了?”
“适才听闻公子荆洛水,你为何伤心成那样?”
云津坐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淡淡道:“你问这个啊,我当是为了什么。”
“顾参军,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云津目光飘了过来,带着无比感伤的意味说道:“郎中令,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我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令狐嘉树顿时明白,原来云津还是在意在蜀中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平日里风轻云淡的,不想却深藏着这样的心肠。于是他不禁恻然:“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你别介意。”
雨停的时候,有婢女来至这偏厅,款款向二人行礼,说道:“夫人说请二位放心,公子荆已经醒来了,并无妨碍、一切都好,只是说饿了,这时候已经吃上饮食了。”
云津长吁一口气,笑向那婢女道:“雨都停了,烦请执事向夫人言明,只说夫人此时忙碌,仆就不当面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