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路由庞峻、窦延年率领出武关,陈兵南阳,不求取胜,只以牵制南阳晋兵北上与晋军主力会合为务。
另豫军在秦军出兵时,北上邯郸,攻打武安。
晋阳一时受两州夹攻,四面临敌。
杨灏自打退北狄后,便着手备战。获知消息后,在晋王府召已拜乡侯的车骑将军杜平遥以及已升任前将军的宋希等拟定策略,此后却又于河山馆以宴请出征诸将。
三月正是桃花最美的时节,然而在晋王杨灏看来,这阳春三月却也是满眼肃杀。
有风吹来了,花瓣在床前沿着一个优美的弧度,随风飘落。他安安静静地枕在梦喻的膝上,任她温柔地梳理他散开的头发。
“梦喻,你知道那个叫董宁的前将军吗?”
他从来不和她说军政之事,梦喻怔了一怔,道:“我记得,极爱稻酒的那一位,很久不见了,君王为何说起他?”
杨灏淡淡道:“天授三年的时候,他降了豫侯。这两年我们和豫侯大大小小打了五六战,他可是给豫侯出了不少力。”
“这些事,妾全然不懂。”梦喻顿了一顿:“可是,我想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知他的家人可还有在晋阳的?若有,君王何不让他的妻儿子女给他写信,他思念家乡,即便不敢回晋阳,也不好再帮着豫侯了。”
杨灏便转过头来,看着梦喻,哈哈大笑。弄得梦喻浑身不自在起来。
“说错了,是吗?我本来就不懂的,瞎说的。”
杨灏停了笑,道:“若是当初有人能劝我别杀他家人就好了,如今我就可以用他的家人要挟他。然后令豫侯对他生隙,不用我出手,豫侯就会收拾了他。”
梦喻听了,脸上一白:“君王说的那些,我不明白。但,杀了他全家,是不是……?”
“是不是太残忍了?”
梦喻见他目光深寒,不敢说话。
杨灏叹息一声:“你不懂,权力之间不仅仅是你死我活,而且还要斩草除根。”
梦喻放下梳栉,用手轻轻按着他的头,再说话时已经不用谦敬之词,却如家常般:“你不要想这些了,昨夜又没睡好,晚上又有宴席,好好歇息会吧。”
杨灏摇摇头:“韩高靖如今和虞奉安一起来攻打晋州,实在难以对付,我如何睡得着啊?”
梦喻沉默许久,忽道:“我一个妇人,不懂什么。但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听说豫州不过是为了武安,如果君王能暂时让出武安的话,也许豫州就退兵了。”
杨灏眉头深皱:“我何尝没想过这法子,倒是武安、邯郸那里不可怕,一个豫侯,连他儿子虞奉安都算上,也没什么。可怕的是韩高靖,雍都地处关中,韩高靖更是守的连个苍蝇也进不去,关中地实在难图。如果让出武安,就失去了进攻邯郸的跳板,如果没有邯郸,我们就难以进取太行山以东。那便只能困居此处了。”
梦喻便笑道:“人人只道你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可谁知你的难处?晋阳靠你,天子靠你。一睁开眼,全是靠你的人,可是你依靠谁呢?”
杨灏握住她的手:“如今我只有你。”
“要我何用呢?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倒是夫人她身后有越州,或许可以帮帮你吧。”
“罢了,如今越州也自身难保。”杨灏满含讥诮地一笑,目光又转向梦喻:“你准备些秫酒、百末旨酒,都是他们爱饮的。另外,再提前用冰镇一下葡萄酒,晚了冰不透,味道就差得远了。”
梦喻笑得温柔:“妾也就还有这一点微末用处了,愿为君王效劳。”
杨灏轻轻抚着她的面颊,竟是未饮先醉般地,忘了无穷无尽的烦恼,满心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