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决胜(四)利刃选锋(2 / 2)

长烟风起 浮世树 2376 字 2022-09-08

“你我之间,怎么能用求?”云津笑得动人楚楚:“你说吧。”

韩高靖略带些迟疑:“这次我又得亲自出征风陵渡,陈延和令狐也得跟着去,阿江去西戎出使了。郭公自然德高望重,可是于军务不算深通。乔君性子过于耿直,且也以文职为主。连禁军也得出征,雍都是彻底空虚了。为今之计……”

他平日不曾啰嗦过,也许是主帅做久了的缘故,生活中虽不至于就对她下命令,但除了有意和她调笑时,总是言语简断,点到为止。今日这样不厌其烦的解释,令云津很是不忍心,他不过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雍都交给我,你且放心。”

“我知道你不愿去侯府,那么……你只去集议堂,其实,她一般不到外府去。”

她,自然指的是虞夫人。

“我可以去。”云津望着他,道:“明日我便命人将阿荆交给虞夫人照看,我专心于雍都防戍之事。”

“我必会派亲近戍卫保护好你和阿荆。”

“公子轩你也要护好,不要厚此薄彼才是。”

韩高靖见她顾全大局,全然抛却私情,心中感喟不已,上前紧握她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沉默半日也只说了句:“还好有你。”

为他这句话,云津心潮起伏,终是咽下所有私意,只以冷静面目自持。

云津为行事方便,当夜便去了侯府集议堂。待禁军点齐,韩高靖便即率禁军秘密出行,以陈延、令狐嘉树为佐,先行到风陵渡口等待管培员和顾显前来会合。

临行前,韩高靖命钱斌率一千禁军,鹞鹰统领率一千五百人留守雍都,全部听顾夫人号令。并召郭令颐、乔谖等管理好政务,不要因大军出行就乱了常度,更不可使雍都百姓察觉慌乱。若事有不决,须请示顾夫人。

“见顾夫人如见我,奉顾夫人令犹如奉我之命。如有违背,夫人可不必请示即按军法处决。”

于是韩高靖带领禁军连同一千余鹞鹰在内的几千人连夜奔赴“风陵渡”。临别,云津见他只区区数千人,总觉担忧。

“君侯手中不过几千人,那陈广既然旨在出其不意夺取雍都,所率必在万人以上。人数倍于我不说,那陈广更是个猛将,所率乃是三晋虎狼之师。不如你把‘鹞鹰’全都带去吧。”

“陈广所率兵将人数虽众多,但要渡过黄河,定不会一时之间悉数渡河。趁着他们不知我方有所防备,击敌半渡,定会事半功倍,你不必为我忧心。”

云津深知兵戎事,也无可辩驳,但见他大步向外,虽然情势紧急微妙,但他临危不惧,益发显出从容不迫的王者风度。

临到门前,韩高靖回望云津,不过片刻沉默,便展开笑容,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你不是熟读《兵法》吗,怎不知‘兵无选锋,曰北’?选兵当选锋,当择腹心健将,精兵强将要用在刀刃上。他们锐意多年,蓄势待发,此时就是利刃出鞘、尽忠奋勇之时。我带出的数千人,可抵十万之师。”

当年他借担任宫卫的阜乡侯之子秽乱宫廷一事,将郎尉、卫尉进行大规模裁汰遴选,黜去不合用者,选了许多强劲有勇者,日夜训练。数年下来,禁军非但不逊于任何的虎狼之军,只怕可无敌于天下,而且还再加上一千五百人的鹞鹰。此时韩高靖手上这些人,人数虽少,但论战力乃是秦川精锐,无不以一当十。

云津深谙军中事,怎会不知?但关心之下,自然眷恋担忧,闻及此言惟黯然无语。

“你难道不相信我吗?”韩高靖知她心意,便转身向门外整装待发的禁军弥望,神色肃然。语气虽轻,却自有睥睨天下的清冷孤傲:“我便是只有几百人,也可横扫天下。”

春夜怡人,东风酥软,而大军出行,肃然如秋。

韩高靖出行后,云津又召集文武亲信,命不可将韩高靖出征一事泄露,所有事务皆如寻常。

“诸君皆是君侯股肱,曾经也是妾之上官。妾一介妇人,本不该干涉军政庶务,奈何君侯临危相托,不敢有负君侯命,若有不合宜处,请公等先自忍耐。待君侯得胜归来,自有分处。”

诸臣属听了,各自承命。从前只见她颇有智计、堪称神妙,却鲜少有见她杀伐决断、威严独断。更因韩高靖临行有命,又见她如此说,众皆唯唯。

如此一来,虽然韩高靖连夜离开雍都,但因是秘密行军,知道的人本就有限,且云津下了“一切如常,不得泄露”的命令,所以到了第二天随着清晨钟声的响起,所有里坊大门同时打开,也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常,就连各官署的文武官员也并不知情。

里坊的门照样洞开,熙来攘往的人们照样过着日子。城外的农人照样挑个担子到里巷中去售卖米粮菜蔬;东市、西市的买进卖出依旧火热;热腾腾的胡饼照样从坊间贩夫手中交到馋的口水直流的孩童手中;夫人娘子们照旧去扯起最时新的绸缎裹在身上比照花色;郎君先生们照样在酒肆中谈论与晋大战谁胜谁负……

各官署的官吏们照常骑了马、坐了车按时奔赴子城;也有胡乱塞了两口热汤饼便在妻子的唠叨声中一叠声地喊着“完了完了!又迟了!但愿别被监察御史们看见”,就匆匆跳上马车的;更有早来的上官查看了昨日从属掾吏赶完的文书,看着满卷的荒唐话,气得暴跳如雷的;亦有犯了错的小吏陪尽小心看上官脸色行事的……

依然有人大喊着到雍都县令处告状,说起邻家的李阿大偷偷攘了他家的两只黑母鸡,连上个月偷走的小猪可一并请县令惩罚了吧;清平县令那里又有人陈说,求县令做主惩戒下不孝的儿子非但不奉养父母还抢夺父母财务的;还有闹着休妻的弃夫的合离的。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才新建的“雁台书院”的学子们早在天明之前就早早起来,在校舍中默默诵读了,如今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案前,等待夫子教授前来授课。

有些在课考中获得甲等的正在通往授课室的路上接受众人的艳羡,有些查考不如人意地羞愧之余,暗中奋战……

武职们已经默默到街上巡查了,不巡查的也各自去操练。自从郎尉实行裁汰机制以来,五校尉营固然严加训练,就是巡城的京辅卫们也都不敢懈淡…

一切恍似平常,谁也不知雍都此时的空虚,就连各州安插在雍都城中的大小眼线也没有发觉。

与此同时,远在晋阳的杨灏正等着从雍都来的消息,陈广暗中率领一万精锐悄悄脱离了杜平遥的大军,行动如风,直奔向风陵渡。

郭令颐等来请事,云津忙站起身来,避席一旁,说:“所有政事,请郭公按例处事,妾不通政事,不敢自专。”

随即便在他们送来的需要批示的文书上加了威烈侯之樱

袁晨又来奏明粮草输送,云津嘱托送往风陵渡的粮草一定要秘密行事,万不可被察知。

天亮之前,钱斌等人便悄悄将公子荆带来秦侯府,抱着送到云津处。

“送到夫人那里吧。”云津瞧了瞧孩子犹尚沉浸在酣梦中的睡脸,终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