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十三望着一地猎物,皱起眉头,试着挣脱却愈被欺压。
真是得寸进尺,人善被欺。
景十三绷着身子,冷声道“让开!”
孤刹的气息划破熙光薄雾,如利刃自生的寒凉,笼罩了四周。
她们见景十三好说话,以为她受惊害怕,软弱好欺,这才得寸进尺。话一说出口,哪有退让的道理。
“姐几个可不是为难你,妹妹初来乍到,教你些规矩懂么。”
几方僵持不下,她们莽女出身,人多势众,不介意闹开。
景十三却失了耐性,手臂一施力,身形游移,顷刻反制住年轻猎户。
“哎哟——快些住手!疼!”年轻猎户不堪疼痛,哀嚎出声。
局面顿呈翻转之势,剩下几人灭了气焰,犹豫着不敢上前。
景十三冷眼扫过她们,放开了年轻猎户,沉声说道“你们好生行猎,莫动歪心思,今后我不会打扰你们。”
年轻猎户杀猪般嚎叫“杀人了!杀人了!”
另几个人略作踌躇,纷纷欺身上前,景十三护着自己余下的猎物,几个招式灵巧躲过她们的扑打,身形游刃有余。
野味散落一地,毛羽飞扬。
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隔在远处互相询问,不知发生了何时。
很快,长桃镇数名捕快赶了过来,一人拔刀高声喝止“哪里的刁民,敢在市集闹事!”
猎户们闻声惊慌失措,管不得眼下的混乱,立即扒开人群,逃窜离开。
只剩下景十三,立身一地鸡毛中,从容冷淡,目色似沉光暗动。
为首的捕头经过她旁边,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视若无睹地对身后的人说“几个闹事的跑了,快给我追!”
而后看着一旁聚堆的百姓,又摆手道,“都散了罢,没什么事。”
景十三面容淡定,站在原地敛下心神,许久未动,等到众人陆续离开,她屈膝蹲下,一只只重新捡起斑鸠,安静地收拾满地残局。
像是水面拂风而动的涟漪,起伏过罢,又是行人走马,吆声喧哗。
男子嗓音徐缓,笑着问身边的人,“小屿,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命定的妻主?”
景十三指节一顿,循声望了过去。
姜屿一身素色衣衫,站立在不远处,好似远山水色中浸润的明玉,日光相合,愈显矜秀又贵气。
他没有说话,局促地避开了景十三的目光。
方才出声的郎君两头一瞧,心中了然,他兴致更起,打趣道“原来小屿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冷香若有似无,顺着柔和的微风,沁入景十三鼻息。
景十三一手攥着斑鸠,走至他二人面前,看向姜屿轻缓出声“是你帮的我。”
语气直接又平静,好像只是随口叙了声旧,并未想着有什么回应。
上一回相见,景十三毫不顾忌小郎君的薄面,言辞说得直截了当。
也不知后来姜屿一人在屋内孤坐的那会,独自想了什么。
月色与丁点的星火实在微弱,待他缓步走出来时,神色难辨,景十三在院中,只望见他的面色,并不好看。
月损有亏,人忧成疾。
姜屿有礼地向她告辞“天色沉暗,姜屿便先不叨扰女君了。”
景十三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要如何走?”
“我有奴仆跟随,马车就停在村口。”
后来好些天里,景十三忙活自己生计,日子安宁平和,没有再看到过姜屿。偶然一瞬,她想起梨花树下出尘至绝的贵气公子,料想他应是想通了。
哪有那么多的前世今生。
各自顾好眼下的前程吧。
这会重新见到他,景十三始料未及。
姜屿没有与她对视,掩下双眸,半晌动唇说道“姜屿看不惯她们平白讹人,以众欺寡罢了。”
景十三沉吟片刻,出声又问“我卖猎物这几天,也是你暗下帮忙,叫镇中人过来的。”
原先莫名不解的事,忽就乍见天光,豁然开朗。
她不会行买卖,气场更是孤僻生煞,叫人没由来的不喜,怎就会有小夫郎忽然凑了过来,引人集聚。
景十三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姜屿的功劳。
果不其然,姜屿脸色一滞,却不有意瞒她,低声说道“相识一场,这是举手之劳。”
他生怕景十三因此反感,继而启唇又说,“她们后来找你,全是口口相传有了名声,与我无半分干系。”
景十三大致了然,她点了点头,眸中没有多余的波动,沉和地看着他“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还人情,给公子送两只野味吧。”
她淡然看向手中斑鸠,打量了片刻,转身又在地上多挑了只鲜嫩的兔子。
姜屿愣然,正要接过来,景十三却换个方向,双手并提,轻巧地避开了他们。
“野味还有泥血,二位身份尊贵,莫要沾碰到了。公子还住酒肆的话,我为你送过去。”
语气极为稀疏平常,好像清风一过,不动声色与他们划开了距离。
姜屿缓慢收回手,久未应答。
“噢,小屿不住酒肆了。”疏风朗月的郎君终于插话,“他在长桃镇新购了个宅子,打算在此长住,就在西坊的安平巷,劳烦女君跑一趟了。”
斜阳照轻光,春日正好,不尽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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