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八章(2 / 2)

宋宋的苦心孤诣,全为自己的性命筹划,是她心性不坚定,是她意乱神迷下强迫了姜屿。宋宋从没有动手,罪大恶极之人是景十三自己。

景十三长叹一声,心境沉重,无以宣泄。

屋中斜光愈盛,木席泛泽阳,如同浮起一层粼色。景十三整个人沉在其中,面容被日光映照得虚淡,好似随时消弭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纷杂情绪尽数收起,同徐宋宋定声说“你我对他有亏疚,将这事尽快淡去吧,以后莫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话自女子口中说出,实在有些混账。

徐宋宋本以为木已成舟,此后他二人水到渠成,景十三体内噬日月的热毒,也便有长久纾解的倚仗。

哪知景十三郎心似铁,依然不愿意接纳姜屿。

徐宋宋提声问道“是姜公子心有愤恨,怪罪姐姐的冒犯?”

景十三没有应话。

一室轻芒沉静,徐宋宋觑过一眼,便心下了然。

她犹不死心,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断然下手,也是看出,姜公子确对姐姐情根深种。除去年纪稍大了一些,其实他也没甚么不好,你俩毕竟都已姐姐何不娶他予个交待。”

景十三一愣,低声回绝“你不明白。”

好似草木垂伏,往事蒙荫,万里淡荒的旧景里只剩孤哀,无一处可堪眷恋。

“我是不明白姐姐的顾虑”她真心实意为景十三着想,不解地劝道,“可是什么又比命重要,姐姐好不容易才有当下的安宁,何不竭尽所能,让自己活久一些。”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欲与天地行就几十载,定会有所割舍,其他顾虑就当是日升而逝的露珠,不该入眼。

景十三站起身,并不与徐宋宋多争辩“我心中有数,自会顾惜性命的。”

临走时她若有所悟,闪过一个念头,又有些轻笑起自己的道貌岸然。

斜光沉蔽,暖融了景十三半身的清寂。

好似闲日过去许久,她垂着眼眸,侧身轻问道“你说热毒可借夫妻之道缓和,那么不止姜屿,旁人也行是么?”

徐宋宋不知如何回答,挠了挠脑袋“其他人也能为姐姐排遣一二,但终归没有冷香,为姐姐延续的寿数,不及姜公子长久的。”

日头渐西去,光芒透彻,映照景十三颀长身影,显得她面容意味不明。

“我明白了。”她再未多问,转身疏步便走离了屋舍。

到了西水村,景十三并未急着回去自己屋中。

她独自坐在河边,良久未动,就看着夕阳残照,在河面洒下波光粼粼。凉风轻和,将她的额间碎发不住地拂在脸颊。

记忆深远,景十三想到了许多事。

从小到大暗无天日的训练,几百个孩童为了活命,抛却多年依守的感情,残酷又惨烈地互相厮杀。

她踩在同伴尸体上,踏出一条血路,像地上的腐虫般苟且下来,成为贵门豢养,最见不得光的杀手。

后来出任务,受主上责难,无数次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先前侥幸活下的同伴,一个个又在她面前倒下,她看在眼中,愈渐麻木漠然。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

过往的岁月由近及远,如旧影交错般,尽数浮现在她面前。

她又想起阿娘临死前嘱咐她,活下去,无论怎样也要活下去。

以及再久远的那段岁月里,看不见希望的喧鸣马蹄,萧萧北风乌寒。

人道相合于天地川云,降生便是百年春秋,各有命途。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旷逸在野的悠然一世,尽可自己选择,并不私偏任何人。

景十三敛过目光,似下定决心,不再眷恋河上漫漫的夕光,随风起身,长影孤寂远去。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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