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见过衣不蔽体神志不清浑身糟乱的女人吗?我在此地三个月,见了不下三百个这个的女人。”姬羲元指着地上凉去的尸体,“这都是因为他们。我觉得他们该死,他们不配多活一刻。”
太不负责了!
悉心教导出来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严肃气的浑身发抖,他厉声道“不经过仔细查证、层层申报,你就敢确认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武断地致他们于死地。他们的家中老小怎么办?百姓要怎么看待朝廷,怎么看待你这个威风八面的大公主。”
姬羲元收回手,平静地和严肃对视,一字一句地说“查证之后呢?那些受尽磨难甚至神志不清的妇人和被迫生下的孩子是人证,她们身上的淤痕、脏病、地下埋没的尸骨是物证。送入鼎都被大理寺和刑部、御史台反反复复地拷问,得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消息那些男人确实有罪。”
“仁善的相公们就要商讨,要法外容情啊,要酌情考量。杀了男人们,被蹉跎的妇孺无法生存,孩子和女人何其无辜啊,不如诛其首恶,放其他人回家,好好生活照料妻子。可想而知的恶心结局。”
这样敷衍的结局,姬羲元跟在女帝身边时见得太多了。
姬羲元咬牙切齿地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公主想要什么结果?”严肃忘记了钱玉和大理寺评事,忘记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大声质问“妇孺今后靠谁来养,孩子们会因弑父之仇怨恨你,甚至怨恨他们的母亲,老人失去奉养。现在他们都死了,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吗?”
姬羲元下指土地,恨道“那死去的人就在此地悄无声息的逝去吗?她们就活该承受苦痛吗?老师你告诉我啊,杀人者不罪有应得吗?略买者不该处以绞刑吗?凭什么啊,满朝文武凭什么替死在卅山内的女人去原谅。从未有人体谅过那些被抛弃在弃婴塔内活活饿死再烧成灰的女婴啊。她们被施加的苦痛就是白受的吗?”
严肃无法理解,好好地孩子,离开鼎都游历才半年,为什么就变得尖锐刻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你明不明白,死人终究已经死去,是要给活人让路的。”
“我厌恶这种虚伪的仁慈,粉饰太平只能让罪恶愈演愈烈,只有挤出脓血流出鲜血伤口才能真正愈合。该死的人死去,活下来的人自然可以迎接新生活。其他有心犯法还未实施的人就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绝不能做。无论什么理由,姑息纵容只能让恶果越发庞大。我绝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姬羲元不是不知道,严肃的话是有道理的。但她不能接受,她们也不会接受。
严肃胸口发疼,眼前一阵黑,踉跄两步,惨然问“公主连自己的将来前程也不在乎了吗?”
姬羲元扶住他摇摆的身体,毫不留情道“老师当年告诉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行的端做得正,老师却来问前程,是私心吗?还是希望我因老师的对我好而认错伏法?断案当秉持公心,这句话是老师错了。”
严肃哑口无言。
严肃一生跌宕,宁折不弯,官职低微却受人尊敬。年轻的大理寺评事见不得姬羲元在口舌之争占两份便宜就讽刺老师的做法,他扶住严肃另一侧,开口讥讽“严御史处处为公主着想,公主不听也就罢了,还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你不分是非、滥杀无辜,就不怕夜半三更他们的冤魂来索命吗?”
姬羲元张开双臂,大笑道“那就让他们来索命吧,吾都受着。看看煌煌天日之下是无辜困死在此处的女人手快,还是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快。”
姬羲元最不信的就是这个了,就像满地的尸骨,如果真有鬼神索命,卅山县早该冤魂遍地,人烟萧条了。如若世间真有鬼神就好了,再没有命案需要求证。亡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世界一片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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