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酒后乱性,无非就是见色起意罢了。
可陈姰不是不爱父亲,突然间,就天人两隔了。
甚至最后的交谈还是指责。
陈姰没做错任何事,但她承受了最多的痛苦。
后来,陈姰才在外祖母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了几年来的往事。
吴二娘本有婚约,发生这样的丑事只能匆匆退婚远嫁,却没想到怀孕了,安国公一家子对女儿养得都宽松,吴二娘单纯不知遮掩,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哪里有怀孕不到两个月就显怀的呢?
她婆家受了吴氏提点无人戳穿,这个女孩就在装聋作哑的环境长大,被取名为刘汝。除了吴二娘没人真的关爱她。
刘家不算大富大贵,几个长辈却根本不亲近汝娘,却请了几位士族出身的女夫子教养汝娘。加上吴二娘渐渐发现自己的院落被管控了,连一封书信都送不回鼎都,心下明白过来,却只能暗自流泪。
她无辜至此,无能为力。
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毁了,却不忍心叫汝娘被人利用一生,吴二娘趁着有个老长辈离世在寺庙祭奠,叫奶娘带着金银细软一路往南赶来鼎都,吴二娘则带着小丫鬟假扮的女儿向北去了临州吴氏老家寻父母,接过半路就被一行人围在山道间,吴二娘一狠心抱着丫鬟从林间滚了下去,等到被找到,已经没气了。
整一件事里,吴氏、吴二娘、汝娘、陈姰哪个都无辜。吴氏痛苦一生,吴二娘因此早逝,汝娘身份尴尬当做亲戚家娘子暂时养在庄子里,陈姰这辈子都要背着无言的愧恨。
倒是陈二郎君,为救驾死了,落得身后清名。
不至于让两家伤筋动骨,却恶心的够呛,伤了感情。若不是顾及两个孩子,罪魁祸首陈二郎君又死了,安国公府肯定与陈氏老死不相往来。
尤氏的牌位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四周已经的蜡烛已经点起,祠堂里人少,这时辰更是寂静。
鼎都陈府的祠堂里牌位不多,零星几个都是近几十年在鼎都去世的长辈,更多的是各种御赐的圣旨、匾额。陈二郎君的牌位孤零零的立着,左右都还是空的,陈姰觉着自己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陈姰直愣愣的在牌位前跪了半个时辰,盯着牌位边上的长明灯,影影绰绰的灯芯,微风吹过是不停摇摆的影子,眼光一移,却看见了旁边新添的一封圣旨。
金灿灿的光晕,暖色的光,绑着鲜亮的红绸。
不过是一个小皇子,就让有心人闻风而动,饿狼见了鲜肉一般。
哭着喊着愧疚好几年,轻描淡写地就把陈姰送进皇宫去搏命。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嘎”声,轻缓的步伐慢慢走近。
陈姰收了情伤,嗓音有三分低哑“天色渐晚,祖母晚上不大看得见光,出来走动叫人担心。”
“你不回头就知道是祖母来了,祖母自然也清楚你今晚要来祠堂的。”陈老夫人屏退跟着自己的丫头,眼前只有一点微光,稳稳当当的走进来。
陈姰起身去扶,“孙女儿总是能调理好自己的心绪的,祖母不要担心。”
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拒绝了搀扶,自己摸索着坐到一边的竹席,“你回回都是要跪足一个时辰的,不必顾忌我。”
陈老夫人见她平平静静的跪着,长叹一气,“祖母将你从小小一团养到如今亭亭玉立,哪里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祖母不必担心我受不住,为家族牺牲是我该做的。况且,小皇子品貌出众,我满意的。”陈姰握紧腰间玉珏,压抑住汹涌的情绪,力图保持声音的平稳,“祖母不如直接告诉我当年真相,解开我心中疑惑。就像外祖母怎么就知道母亲不能接受真相呢?与其风平浪静惯了再遇见大风浪,不如一点点习惯风浪,最后破天巨浪不能抵抗也知晓如何应对。”
陈姰抬头看着陈老夫人,“祖母你说是吧?”
“我知道瞒不过你,只希望你不要怨怼你的父亲。”陈老夫人苦笑道。
陈姰盯着牌位道“人死了,我还能恨他什么?”
陈老夫人在模糊中顺着陈姰的目光看去,面带复杂道“你迟早要知道的,与你说了也无妨。”
“那天是花朝节,吴二娘出府拜访友人,路上就被掳走了,随行的侍卫侍女都没了。安国公府寻觅一整日,哪里想得到自家好好的女儿会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强行掳走,还出现在梅坊呢?第二天早上昏迷不醒的吴二娘是被……二郎送回去的,生受了你外祖一顿板子才回来,旧伤复发,后来再不能根治。否则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去了。”
陈姰沉默不语。
心中冷笑,所以,从那以后再没了梅坊。为什么事前不能管教子弟,事后连对梅坊斩草除根都行了呢?
有罪孽的人太多,都该付出代价。
他们最在乎家族,那她就要这陈氏步步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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