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坐在席位上,亲眼目睹了一切。
他知晓眼前的这一幕,在未来将会演变成为何种的因果,但是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以杯中之酒,来消减心中的苦闷。
窗外有人轻声呼道:“周二郎。”
周钧闻言一愣,又转头看去,只见窗外露出一张俏脸,却是歌伎许合子。
许合子顺着窗棂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对周钧招手说道:“周二郎,有人要见你。”
周钧问道:“见我?何人?”
许合子:“来了便知。”
周钧仔细寻思了片刻,走出殿门,跟在许合子的身后,顺着花萼相辉楼二层的连廊,来到后厢的小门。
许合子向看守后门的内侍点了点头,后者看了看四周,接着小心翼翼打开门上的铁锁,又让开了路。
周钧走入小门,顺着木制的台阶,走向三层的阁守。
在他身前的许合子掏出早已备好的钥匙,打开一扇沉香门,又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处房间前,先是敲了敲门板,最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周钧站在门口,朝内看去,只见内里是一间锦天绣地、富丽堂皇的寝宫,装饰修葺皆是奢华至极,风格几近皇家宫造。
房内走出了一位宫装丽人,却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生的肤白胜雪,花秀玉颜,大眼睛高鼻梁,身段苗条而又修长。人长的美,却不似大唐的丰硕熟韵,而是汉朝时的体态轻盈。
周钧看着眼前的宫装丽人,越看越是眼熟,最终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尹公子?”
尹玉面露羞色,微微一笑,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大方伶俐。
周钧又看向身旁的许合子。
许合子一边朝后退去,一边说道:“妾身也是受万春公主所托,还望周二郎见谅。”
见许合子走远,周钧上下打量了一番尹玉,拱手行礼道:“钧见过万春公主。”
尹玉看了眼周钧,又朝走廊两旁看了看,说道:“先进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看着房内空无一人,周钧迟疑道:“公主,孤男寡女……”
尹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周钧无奈,进了寝房。
尹玉小心关上房门,又带着周钧来到最里面的寝房。
周钧与她相视无言,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钧心中开始回忆史书,唐玄宗李隆基一生共有五十二个子女,其中又有二十九个女儿。
大多数的公主都是骄奢淫逸,放荡不羁,只有少数几位洁身自好,后世赞誉。
而万春公主,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位。
万春公主能诗能舞,眼界又高,自幼跟着琵琶圣手张野狐习乐,又跟着梨园舞姬阿蛮学舞,可谓是琴棋书画,无一不全。
追求万春公主的男子众多,却没有人能入其法眼。
直到万春公主二十三岁,杨玉环将自己的侄儿杨炪介绍给她,她才成家安定下来。
婚后,夫妻生活也算是美满,直到安史之乱,杨炪被乱兵所杀,万春公主虽然侥幸得活,但之后郁郁寡欢,三十九岁便撒手人寰。
“二郎,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听见尹玉的问声,周钧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没什么……公主,这里是何处?”
尹玉:“这里是父皇的寝宫,他在勤政楼中倘若忙的晚了,又或是吃酒多了,便会来此处歇息。”
周钧听见一愣,神情有些紧张。
这里是李隆基在花萼相辉楼中的休息之所?
那万一他突然上楼,又该怎么办?
尹玉看见周钧脸上的表情,坦然说道:“安心便是,每年的上元节,父皇看完花灯巡游,都会和玉环娘子一起回兴庆宫去,从不在这里歇息。”
周钧看向尹玉,疑惑问道:“那公主招某来见,是为了何事?”
见周钧开始装傻,尹玉跺脚说道:“我偷偷见你,所为何事,你怎会不知?”
周钧见尹玉面有怨怒,叹了口气说道:“某出身……”
尹玉冷冷说道:“莫要和我说出身之由!你的兄长乃是当科的进士,不照样娶了北里伎为妻,为何轮到你自己,却是百般借口?!”
周钧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对万春公主说,九年之后,大唐动乱,倘若成了驸马又留在长安,要么会死在乱军之中,要么就会仓皇逃窜、惶惶不可终日。
周钧思忖了片刻,对尹玉问道:“大唐郎才何止千万,公主为何偏偏相中了我?”
尹玉脸颊羞红,兀自嘴硬道:“谁说我相中了你?只是觉得你,与其他那些无趣之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