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五娘见状,问道:“伤口如何了?”董燕娘:“当初在宫中烧瓷胚的时候,整条胳膊都被烫坏了,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废人。没想到那日得了画月娘子的仙药,如今慢慢有了好转。”
扈五娘:“你也是运气好,画月娘子身份显贵,平时无论对谁,连话都不多说半句,唯独对你另眼相看……她这会儿急匆匆的,不知又去了哪里?”
董燕娘:“灞川稼洲有两处宫人的居坊,新建的溪洲也有两处。每处都安置了千名宫人,加在一起就是四千多人,画月娘子怕是都要跑一遭。”
扈五娘念了一声佛,又说道:“我听说,长安那些遣散的宫人大多已经安置完毕。洛阳,蜀郡和太原的宫人,也要陆续迁来灞川。”
董燕娘皱着眉头说道:“灞川眼下人口已经过了两万,这样下去,明年怕是能过四万,再往后……即便把最后的榭洲开建,怕也是安置不了那么多人。”
扈五娘正想说话,无意间瞥见附近那些尚工的宫人,正冷眼瞧着她。
缩了缩脖子,扈五娘对董燕娘说道:“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
董燕娘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扈五娘,又朝周遭冷声说道:“都是为主家尽心办事,又何必要分個彼此?”
周遭那些尚工的宫人们,听见这话,小声议论一番,便也不再看过来。
用完了早食,扈五娘告别了董燕娘,先是收拾食所,接着按照今日的行程,将陈食厨余抬上大车,跟着车队,去往灞川入口处的关所。
车队行至官道的岔口。
只见灞川入口的关所处,人山人海。
负责灞川入关的部曲和坊卫们,正在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审查着来往行客商户。
瞧见来自灞川街市的车队,关所护卫的队首招了招手,带上一队人护上前去。
车队出了关所,继续向前,来到官道旁的一处空地。
偌大的空地上,搭满了临时修建的木棚和草屋。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无数流民蜷缩在棚屋内,听见车队的动静,一窝蜂的涌出来,挤向车队。
关所的护卫们,拿起水火棍,一边架起人墙,一边大声呵斥着。
流民中,有人匍匐在地上想要偷食,有人声嘶力竭哭喊着饥饿,还有人将年幼子女举过头顶、恳求收留。
待流民们稍稍安稳下来,扈五娘等一众尚厨才敢下了马车。
将陈食厨余抬出来的时候,扈五娘见那些流民,形如饿鬼,步伐不稳,其中不乏年幼的孩童,心中顿时升起悲凉。
倘若当初没有入得灞川,怕是与他们也一样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扈五娘一边叹气,一边开始分发食物。
不多时,食物分发完毕。
护卫们又入了棚屋,将那些冻死和病死的流民,抬上押后的大车。
扈五娘瞧见尸体中,有一解开襦袍正在喂奶的妇人,在她的怀中,被冻死的婴儿依然抱着母亲未曾松手,身体颤抖、再也忍不住胸中恶闷的她,蹲在路旁干呕不止。
抬着尸体的护卫们,也是面露不忍。
有人低声喏喏道:“今年长安城的流民,比往年要多出不少。”
话音未落,官道远方传来马蹄声。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宛如军阵,听着让人不禁心惊胆战。
护卫的队头,站上高处的土堆,朝远方看了一眼,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朝众人喊道:“放下手里的活!站过来,都站过来!”
有人不解,开口相询。
队头指着远处的那片骑军,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周二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