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载吃完酒,周钧就回了家中。
第二日,周钧又去了李林甫府上,排了许久的队,终于轮到自己。
入了府中,周钧报出身份和来意,尚书省的职事官员听见他的名字,倒是表现得极为客气,帮其登记阚册,又完成了州官入京述职的一套手续。
当周钧忙完一切,打算离开的时候,李府下仆走入栒房,当着众官的面,对周钧说道:“周市监,右相有请。”
在旁人艳羡的注视中,周钧面色凝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在下人的身后,去了李府的偏厅。
入了厅后的书房,周钧瞧见李林甫伏在案台上,正在批改着奏疏。
听见门口的动静,李林甫抬起头来,看见来者是周钧后,笑了笑,又说道:“进来吧。”
周钧小心翼翼入了房内,唱了一喏。
李林甫放下笔来,笑道:“无需多礼。”
周钧垂首侍在一旁。
李林甫:“时近岁末,州官入京述职,何以止千人计,本相却招你相见,你可知晓为何?”
周钧:“钧不知。”
李林甫看了眼周钧,问道:“天宝五载的大唐赋税收入,你可知有多少?”
周钧一愣,不清楚李林甫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能答道:“钧亦不知。”
李林甫:“你是外放的州官,不知也是寻常。我告诉你,去年,大唐全国共890万户,每户缴纳户税250文,户税共计200万贯。”
“户均70亩地,每亩收取2升粟作为地税,合计共有地税1200余万石粟。”
“全国按照人口上缴丁租,又有1260余万石粟和570余万匹布。”
“庸调以绢、帛、布为计,共有2100多万匹。”
“户税、地税、丁租和庸调,全部加在一起,折合为钱帛,大唐天宝五载的赋税,共计1053万贯。”
1053万贯?
周钧听到这个数字,若有所思。
李林甫又说到:“听着不少是吗?你又可知开元二十一年,大唐一年的赋税收入?”
没等周钧作答,李林甫说道:“1270万贯。”
周钧心中一惊,脱口问道:“天宝年的收入,怎么比开元年还少了些?”
李林甫摇头道:“是啊,天宝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唐军战无不胜,偏偏赋税收入要少了许多。”
周钧隐约猜到了原因,但只能装作不知。
李林甫拍着案台上的文册,沉声说道:“王公世家大行隐户,高门显贵兼并土地,文武百官争相纳奴,这大唐缴上来的赋税,一年不如一年!”
说到怒处,李林甫一掌拍上案台,发出一声巨响。
周钧拱手,言道右相息怒。
李林甫长吁一口气,说道:“林甫之怒,并非针对周二郎。相反,老夫这次喊你来,是要嘉奖你的。”
周钧奇道:“嘉奖?”
李林甫:“你身为河西互市监,又代武威郡刺史,今年缴纳上来的税赋和经营,是往年数额的七倍。”
李林甫拿起阚册,一边看一边说道:“除了河西互市、武威郡的日常税赋和收入,河西康家的抄没、剿灭马匪的所得、白亭互市的重建还有河西商税的征收,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百九十多万贯,可算是解了朝廷用钱的燃眉之急。”
周钧心中了然,口中道了一句,此乃臣子的本分。
李林甫看着阚册,对周钧说道:“从明年开始,河西商税将会调回原有的水平,不再增收……增收商税,虽然能够贴补朝廷和边军,但影响太坏,御史言官多次上奏,要求停止此事。圣人虽然有心转圜,但终究也要顾忌到悠悠众口。”
周钧心道,废除商税改革,多半还是与王忠嗣的失势有关。李林甫又拿起一份奏疏,朝周钧问道:“你来长安前,上了一份折子,说是想要重开敦煌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