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可璟点头道:“我的阿娘,年轻时曾经去过长安梨园,回来后为了看戏,在家中特意养了戏班。只不过,阿耶觉得呱噪,又把戏班解散了。阿娘为了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天天都嚷着要再去长安看戏。”申叔公:“原来是这样。”
停顿片刻,申叔公朝康可璟问道:“老夫猜,你在敦煌郡中怕是没有亲戚吧?”
康可璟尴尬的点头。
申叔公:“那长安呢?可有亲戚接纳你?”
康可璟:“也没有。”
申叔公沉吟了一会儿,稍后对康可璟说道:“这样吧,左右也是顺路,你先跟着我去凉州。等到了凉州城,我将你的事告于主家,再为你在长安城中寻个住处。”
康可璟大喜过望,连连谢过。
车队花了整整一月,穿行过大漠,抵达了敦煌。
接下来,康可璟又跟着申叔公的长行坊,走过瓜州、肃州、甘州,在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到达了凉州城。
长行坊在凉州城中的终点,是一处戒备森严的里坊。
坊围四周,立起了高耸的土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望楼和岗哨。
康可璟看着这处里坊,起初以为这里是凉州城内的都督府,后来见进出里坊的人,大多都是工匠和女工,却又有些吃不准了。
趁着申叔公进里坊交差的功夫,康可璟顺着围墙四处闲逛,瞧见在坊外的场院里,居然有一处集市。
这集市与他所见过的不同,没有摊位,没有商铺,只有外饰华丽的高台和乘棚。
放眼朝集市四周望去,有不少临时搭建的茶座和食肆,除此之外,就是水陆行和货栈行的大车和脚夫。
茶座和食肆中坐的都是身穿绸缎的各地商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谈吐之间不像是生意人,更像是文人雅士的模样。
康可璟正在疑惑之时,高台上一声锣响。
台下原本坐着的商人们,听着这声锣,顿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离开座位,跑向高台。
康可璟亲眼看见,有一位年纪颇大的商人,被绊了一跤不说,还被后面的人踩了两脚。
众人你推我搡,完全不见了适才的悠闲雅致。
待台下人集齐,高台上有下仆抬来了几口大箱,挂上了康可璟从未见过的精美罗绸。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他终于明白了这里的用途——拍卖。
当康可璟还想再靠近些细看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
申叔公拉着他来到一旁,又递来一面腰牌,说道:“拿着此物,去往长安的通义坊。到了那里,自然有人会安排你的食宿。”
康可璟看着手中的牌子,心中感动于申叔公的相助,对于当初欺瞒身份之事心中懊悔,便说道:“阿翁,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的照顾。以后倘若来石城镇,记得来我家做客,我的阿耶乃是……”
申叔公摆摆手,开口道:“莫要多言,速速赶路去吧。”
康可璟回头看了眼里坊,朝申叔公问道:“还有一事,这里面究竟是谁的宅子,我看这台上的绸罗……”
申叔公打断了康可璟的话:“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夫的家主一手建立起来的。”
康可璟:“敢问阿翁的家主……?”
申叔公淡淡一笑:“早晚有一日,你会见到他。”
离开了凉州城,康可璟向南赶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十二月底之前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官道。
人生记忆中第一次瞧见那座雄壮而又巍峨的城市,康可璟傻傻的站在官道旁,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道路上的过往行人,瞧见这个风尘仆仆的粟特小郎,无不侧目。
康可璟没有理会他人的视线,先是用力拍了拍脸,接着大喊一声:“长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