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另一条逃亡路线?”穆谢赫:“从法尔斯行省向东,进入呼罗珊行省,再穿过国境线,进入大唐的安西都护府。”
周钧听见这话,吃了一惊,随即说道:“呼罗珊行省是阿拔斯家族的大本营,你让他们从那里前往大唐,岂不是自投罗网。”
穆谢赫:“你的想法,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这种时候进入已经成为叛军源地的呼罗珊行省,就是死路一条。但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有着它的道理。”
将面前的酒杯移开,穆谢赫手指蘸水,一边写一边说道:“首先,阿拔斯家族的大军屯集在法尔斯行省的西部,正在和伍麦叶军队作战,呼罗珊行省内已经是后防匮缺;其次,叛军会将注意力放在法尔斯行省的南部,防止逃亡者坐船逃跑,从呼罗珊行省进入大唐,反而成了一个盲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穆谢赫看向周钧:“周监坐镇安西,与安西都护府交好,手中又掌握着长行坊的权力。”
周钧听见『长行坊』三字,顿时猜到了穆谢赫的想法:“你是想用商队作为幌子,将这些逃亡者假扮成商户,穿过国境线,进入大唐?”
穆谢赫点头:“呼罗珊行省早先爆发叛乱时,大批农田和牧场被焚毁,叛军的粮食供给,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要靠与大唐的互市。利用商队买卖的由头,再加上安西都护府开出的凭引,就能安全的将那些逃亡者,从大食引入大唐。”
周钧沉吟片刻,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这个计划,接着又深瞧了穆谢赫一眼。
这个曾经担任大清真寺教长的大食老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做事低调,默默无闻,但在谋虑上却有着过人的一面,实在是令人意外。
周钧此时向穆谢赫问出了一个最关键也是最难答的问题:“此事风险极大,稍不留神,就会引火烧身,我为何要冒这个险?”
似乎是猜到了对方早有此问,穆谢赫欠身说道:“这批逃亡者之中,有安拉庇佑的教派毛拉,也有圣地学所的知名学者。如果周监能够救下这些人,未来想要实现抱负,可获得这些人的鼎力支持。”
听见这话,周钧手指微颤,心头一震。
周钧自认为行事谨慎,却不料这穆谢赫居然说出了『实现抱负』这样的话语。
周钧不禁在心中寻思,难不成自己的言行,在何处露了破绽?
其实,这里倒是他想多了。
穆谢赫将周钧认作真神派下的的先知,所谓『实现抱负』,自然指的是完成真神的使命。
周钧小心斟酌着话语:“某不过是大唐一职事官,它国之事贸然插手,恐不利于外邦与大唐的联系。”
穆谢赫摇头说道:“周监是唐人,又是朝廷官身,日后倘若与大食有所牵扯,自然是多有不便。但眼下有一人,却可作为您与大食之间的纽带与桥梁。”
周钧:“谁?”
穆谢赫:“画月。”
周钧停住了动作。
穆谢赫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画月身为哈里发的私生女,本就是王室成员。她不仅在王朝顺位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掌管隐门,手下有着一批精干。将来,无论周监作何打算,画月都能引援助力。”
从头到尾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费翁,此时终于插话道:“只不过,你们二人虽是主婢,但有朝一日,画月出身一旦披露,彼此的关系恐有变数。”
费翁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接着对周钧说道:“老夫瞧周二郎平日待画月甚好,她又是你的婢子,不如顺水推舟,早些将她纳入房中……”
穆谢赫盯着费翁,轻咳了一声,费翁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止住话头,面露失言的悔意,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