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忌惮他北藩将领的身份,北藩中诸如哥舒翰等人,又痛恨他为安姓一族,安思顺的确是两边落不得好。孔攸:“安思顺年前遣人携礼去了长安。”
周钧问道:“见了何人?”
孔攸:“多亏灞川花琼楼的打探,凉州使者密见之人,乃是右相。”
周钧皱起眉头:“李林甫?”
孔攸:“根据打探得来的消息,安思顺与李林甫怕是暗通款曲多时了。”
周钧揉了揉额头,这般看来,河西安家之前一边交好自己,一边暗地里联系李林甫,却是在做着两手准备。
想到这里,周钧有些不解,向孔攸问道:“河西安家为何现在对我态度生变?”
孔攸:“主家忘了?大碛商路二百万贯的税贡,刚刚发往了长安。此等大功,必将引得圣人大悦。倘若李林甫提前从安家这里获知此事,自然会对主家心生忌惮。”
周钧有些哭笑不得:“李林甫,忌惮我?”
孔攸正色说道:“主家领命重启大碛商路之前,朝中无论何人,都不看好此事。结果一年下来,从无到有,主家为朝廷赚得二百万贯,此等功绩,在李林甫看来,却是如芒在背。”
孔攸停顿片刻,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做的太好,超出了他人预期太多,除了会引来惊叹之外,还会引发他人的恐惧。”
有些事情,做的太好,反而会让他人心中生惧……
周钧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么说起来,与其说是河西安家对我态度生变,不如说是李林甫看我有了变化。”
孔攸点头:“接下来,主家还朝,圣人必有封赏,李林甫表面上赞誉有加,背地里怕是要处处提防主家了。”
周钧思考了一番,眼下李林甫势头正劲,与其为敌,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向孔攸问道:“可有应对之法?”
孔攸:“有。”
周钧:“何法?”
孔攸凑到周钧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周钧越听越是心惊,不由问道:“此法可行?”
孔攸:“可行,能保主家平安,更可保凉州无虞。”
周钧轻轻点头。
孔攸:“还有一事,大唐度支司在年前向诸州府发了公文,要求州县库仓将所积的稻粟,统统贾折成绢帛,发往长安。”
周钧听了一愣:“秋粮入库,稻粟价贱,此时将粮食折卖成绢帛,损失甚多,这是为何?”
孔攸:“这几年里,大唐内府花费甚巨,库藏渐少。圣人向度支司员外郎杨钊询问内库钱粮,后者为了讨得皇帝欢心,不得不假称内库殷实。又为了应付皇帝查检,所以才故意在粮价轻贱之时,将稻粟换成轻货,筹得数十万贯,充入内库。”
周钧听了只是摇头:“粮价轻贱时折成绢帛,这虽然让内库有了面子,但实际上却折损了国库内帑。而且,倘若接下来的几年里,大唐境内发生灾害,州县存粮贾卖为空,赈济又从何处而来?”
孔攸摇摇头:“主家,某想说的并非是粮食。”
周钧疑惑道:“说的不是粮食?”
孔攸:“杨钊身为杨家新贵,又深知敛财献媚之道,此番,他大张旗鼓充盈内库,为的就是争得圣眷。本来一切应当还算是顺利,但是主家请想,倘若大碛商路的两百万贯,运入长安,他又当如何自处?”
周钧怔在了原地,总算是明白了孔攸的话中深意。
大碛商路的两百万贯,怕是会抢了杨钊的风头,引来后者的怨恨。
周钧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这般看来,大碛商路的这两百万贯,犹如一块烫手的山芋,一个处理不妥,就要开罪朝中的两股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