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之战结束后的第七天，郭曜的首级，被送至了唐军中阵的大营。

议事大帐之内，摆放郭曜首级的木盒被敞开在案台上，唐军众将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最上方。

得知长子身死的郭子仪，站在议事帐的最内方，面色沉静如水，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郭子仪极力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收起来吧。”

自天佑元年，北唐政权确立以来，潼关之战成了北唐对外作战最大的一次惨败。

五万偏军，作战而亡者，超过了三万。

主将李嗣业身负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行军副将郭曜战死，子将余起、栗洪臣战死，裨将更是有十三人阵亡。

将领和士兵的损失，尚且是其次。

潼关战败，安守忠率领燕军冲击唐军的军阵时，夺走了不少虎蹲炮和火药。

火器落入敌手，使得北唐取胜的最大依仗，被敌人所得知。

虽然敌人获取震天雷之后，无法仿造火器，但从今往后，敌军将再也不会将其归结为妖术，而是会针对性的开发一系列战术。

这才是潼关之战，给北唐军队带来的最大麻烦。

眼见郭曜的首级被军士拿出大帐，郭子仪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闭上眼睛，沉声说道：“老夫统兵无方，愧对丞相，愧对朝堂。”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躬身说道：“大帅，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变……我军攻城已有一月有余，依旧无法拿下长安，而贼将安守忠率领数万燕军，掠得辎重无数，如今已经进入了城池。这一仗接下来该如何打，还望大帅早日定夺。”

郭子仪摆摆手：“贼军士气正高，此时攻城，得不偿失。传令下去，三军休养生息，暂且按兵不动。”

众将称喏。

军议结束，郭子仪在大帐之中，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接着找来亲卫，开口问道：“孔判官人在何处？”

亲卫回道：“孔判官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后营清点物资。”

郭子仪：“好，去请孔判官过来……”

话未说完，郭子仪摇头：“罢了，老夫亲自去见他一趟。”

出了大帐，郭子仪在亲卫的领路下，一路去了后营。

进入后营武库的堂所，郭子仪瞧见孔攸坐在堂中，面前的案台上一壶温茶，一盘炒豆，一本文册，日子过的却是比其他人都要悠闲。

孔攸看见郭子仪之后，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朝后者行了一礼。

郭子仪坐了下来，静静看向孔攸，说道：“伯泓在这里倒是清闲。”

孔攸：“军中诸事繁杂，我性子愚钝，与他人相处，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郭子仪听见这话，想起孔攸和军中文武官员的关系，不由面上一愣。

孔攸瞧见郭子仪的表情，轻声笑道：“大帅莫要多虑，孔攸出身奴户，非科举入仕，旁人都道攸是阿谀奉承、奸佞恣睢之辈，这才得丞相赏识。再加上早先凉城之事，牵涉的罪户犯人，有不少都与军中有着瓜葛，我行事低调一些，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