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武侯赶到永通坊南巷,二十多名新罗女子被救出了地牢。
身受重伤的柳载,则被送去了官廨,医师一番检查下来,所幸性命无碍。
处理完这一切,周钧骑着马,带着画月,向着客栈返回。
路上,画月朝周钧问道:“柳小仙为什么要跑?我们明明救下了她。”
周钧:“因为柳小仙知道,这群贼人背后的势力庞大,她无法相信任何人。更何况,当时她又受了惊吓,逃跑便是唯一的办法。”
画月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寺庙地下的那群人,看样子不是寻常护卫,倒有些像是军卒。”
周钧:“不错,他们的称呼、身手还有行事,都是边军作风。而且,他们在莱州、齐州、洛阳、长安等地皆有人接应。如此看来,有朝中重官,又边疆藩镇,皆牵涉其中。”
画月:“我又从头想了想,有些不明白,不过是掳卖新罗女子,为何要大理寺和御史台出面?以往这种案子,不是一般都让县府衙门处理的吗?”
周钧:“掳卖新罗女子事小,但边藩与朝官勾结,才是事大。你且想想,手握兵权的节度使,一旦与朝中官员,形成利益输送的链条,今日是略卖生口,明日便可走私甲胄,长期以往,双方合作,便能在朝堂内外形成一个看不见的盟约。”
画月:“看不见的盟约?”
周钧点头道:“某猜想,掳卖新罗女子的案件,不过是一个由头,朝廷现在追查的,是这交易各个环节上的头人。倘若查出的名单,坐实了藩镇与朝官勾结,那么朝中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画月听着咋舌:“而那柳小仙,就是此案的重要证人?”
周钧:“只要从柳小仙口中问出背后的指使人,就能顺藤摸瓜,扯出一条线上的每个关键人物。”
“一旦名单上呈,此等结党营私之事,当今圣人最为敏感,自然会痛下杀手,清除隐患。”
画月看向远方,又问道:“那柳小仙会逃去哪里?”
周钧也跟着她看向洛阳的坊市,叹了口气:“柳小仙的身上没有户引,也不信任他人,眼下也只能藏匿在这城内的某处。”
画月:“她难道不会向人求助?”
周钧:“倘若我是柳小仙,眼下能信任的,怕是只有柳御史一人。但是,后者受了重伤,又身在官廨,周边眼线混杂,柳小仙根本无法靠近。”
画月:“那我们现在如何做?”
周钧:“洛阳城中势力庞杂,不仅有掳卖新罗女子的那群贼人,还有那些不知意图的祆教人士,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按兵不动便是上策,且静观其变吧。”
画月点了点头。
八日之后,正月初九。
唐皇李隆基领文武百官,又随行宫人武卫近万,抵达洛阳。
洛阳街头,千门开锁,万灯启挂,百姓连袖舞,洛水起诗词,城中繁华盛景,古今千年,未曾有过。
五天之后,便是上元佳节。
整个大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只有上元节(十四、十五、十六)的三天,宵禁取消。
家家户户的人们,在那三天的晚上,不必关在家中,可以到大街上观赏花灯,品酒赏月,随意走动。
而这三天假期之中,又以上元节当天(正月十五)为最热闹的一天。
在那一天的夜晚,上阳宫火树(灯楼)将会点亮,大街小巷,又每家门前,皆高挂彩灯。
洛阳街头,除了大小商贩和观灯巡游的夜市,另有打蔟、迎紫姑、祭蚕神、踏歌游、耍百戏等等活动。
那一天,说是大唐一年里最热闹的一日,也丝毫不为过。
正月十四上午,周钧在上阳宫职事处,签了阚行,又向将作监的骆少监做了别,至此便算是都官司在洛阳的公务全部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