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佟两位贵人离宫的时候，皆来给沈定珠拜谒。</p>

沈定珠心底的歉意说不出口，但她二人来时，嘴角是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反倒是让沈定珠愣了愣。</p>

张贵人的婚期定在明年，因着是皇上赐婚，那位探花郎自知攀了高枝，忙不迭答应了。</p>

有圣旨这座大山作为依靠，张贵人自然能想象到婚后的甜蜜，比她独守宫殿好不少。</p>

而佟贵人则是被封了三品殿前女官，有了这样的职位，她挑选夫婿，便可以朝更高的门第去考虑，别人不会嫌弃她，反而她日后若是夫家争气，更有机会争取诰命。</p>

两人喜滋滋地向沈定珠谢恩，要走之际，张贵人说：“娘娘，其实臣妾觉得崔德妃娘娘……心中必然苦涩，她未必不想出宫，只是需要再好好想想。”</p>

沈定珠听了她们的话，沉吟下来。</p>

次日，她便主动带着沉碧和绣翠，前往崔怜芙的宫中看望她。</p>

刚进去的时候，满殿沉重的气氛，宫人们大气不敢出，看见沈定珠了，眼里都是一亮。</p>

“参见皇后娘娘。”</p>

“德妃呢？”</p>

“我们娘娘在后殿。”</p>

经由宫人领着过去，沈定珠绕过屏风，看见崔怜芙穿着朴素的衣裳，拿玉簪挽着头发，在窗边绣一只布老虎。</p>

往常碰见沈定珠，崔怜芙都规矩妥帖，请安不断，而这次知道沈定珠来了，崔怜芙听到声音，连头也不曾扭过来看一眼。</p>

沉碧皱眉，轻咳：“德妃娘娘，我们娘娘来看您了。”</p>

崔怜芙手里的针线活不停，沈定珠静静地看着，她记得，之前崔怜芙是不会女红的。</p>

“来了如何，不来又如何？我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敝履，娘娘还来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有什么价值吗？”</p>

沉碧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被沈定珠拦住。</p>

沈定珠缓缓走过去，高贵火红的凤袍裙摆，迤逦过石砖地面，她坐到了崔怜芙的对面。</p>

看见她手中的布老虎，已经快绣成了。</p>

“你是想送给彻儿的吧？”沈定珠开口，崔怜芙手中动作顿了顿，眼眶渐渐的红了。</p>

崔怜芙的泪水萦绕在眼中，她终于忍不住了。</p>

“娘娘，臣妾从小太子殿下两个月的时候，就时常去探望他，一待就是半天，他那时乖巧瘦小，乳娘的奶他不肯吃，臣妾就帮忙想办法，让乳娘混杂着米汤，一点点喂，他总算肯吃了。”</p>

“臣妾也不敢去的太勤快，怕引起皇上的不满，是的，臣妾从未想过要跟娘娘争夺太子殿下，即便那时臣妾以为娘娘死了，臣妾也不敢越界，可是娘娘，臣妾自从进了宫，就没想过出去。”</p>

“出去多丢人啊？臣妾不是张佟两位贵人那样的身世，臣妾出身崔家，族里出过皇后，也出过贵妃，就是没有臣妾这样被送还归家的女儿。”</p>

她说着，扑在桌子上，哭的肩膀都在发抖。</p>

“臣妾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争，为何也要被一起送走了，娘娘……您帮臣妾跟皇上说一说，求求他开恩，不要将臣妾送出去好不好？”</p>

“臣妾不要什么如意郎君，也不在乎蹉跎年华，情愿老死宫中，偶尔帮娘娘修剪花枝，看着小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成长，臣妾就知足了。”</p>

崔怜芙说到这里，抬起泪眼，直接跪在了沈定珠面前，双手抓着沈定珠的凤袍，声音充斥着辛酸。</p>

沉碧和绣翠十分警惕，担心崔德妃伤害沈定珠，故而纷纷围了过来。</p>

沈定珠美眸漆黑地瞧着她，最终伸手将她轻轻扶起。</p>

“崔怜芙，你出过京城吗？”</p>

崔怜芙怔了怔，轻轻摇头。</p>

她怎么可能出过京城，她生下来就被养在闺阁中，要求她学习礼仪，她只知道女子需要避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规矩得体。</p>

直至她被娴妃送到宫里，成为萧琅炎的妃子，她从一个小的屋子，到了一个大的屋子里。</p>

其实没有差别，都是四四方方的天，拘束着她的心，哪也去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