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渊停在方桌前两步，定定看了眼椅中满头白发的洛佩，弯腰行礼，唤道：“外祖母。”</p>

洛佩缓缓睁开，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渊儿？”</p>

李奉渊许久未听见有人如此唤他，怔了一瞬。他抬眸看向洛佩，见她手扶椅臂，上身前探，努力眯着眼看他，似已年老昏花，看不清他的模样。</p>

近十年未见，长者已老，少者已成。</p>

李奉渊顿了须臾，抬步上前，在洛佩面前屈膝蹲下：“外祖母，是我。”</p>

洛佩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脸庞，点点头：“长大了。”</p>

忽而，她又轻敛眉心，目光凝在他锋利深刻的眉眼处，又道：“也越发像你父亲了。”</p>

李奉渊长得像李瑛，而洛佩身上，也始终看得出三分洛风鸢的影子。</p>

他见她思故，她见他却生怨。</p>

洛佩说罢，伸手在李奉渊手肘处虚扶了一把：“起来吧。”</p>

李奉渊站起身，洛佩也缓缓站了起来，她道：“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着了。先用过膳，再谈其他吧。”</p>

李奉渊听见这话，看了眼外头还明朗的日头，有些奇怪。</p>

张如上前来扶着洛佩：“老夫人，这才申时初呢，不到用晚膳的时辰。您若饿了，我去叫厨房做些小食送来。”</p>

洛佩偏头一望门外，日头燥烈，阵阵蝉鸣入耳，她摇头：“糊涂了，糊涂了。”</p>

她坐回椅中，同李奉渊道：“那就先陪我坐会儿吧，待我将余下这点账听完。”</p>

李奉渊自然应好：“是。”</p>

他看了看，在方桌前坐下，耐心地等。</p>

张如于是拿起账本又继续念起来。</p>

一炷香过去，张如见洛佩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上前轻拍她的肩：“老夫人、老夫人。”</p>

洛佩徐徐睁眼，然而这次她没理会张如，而是看向了在她面前坐着的李奉渊。</p>

仍是探头前望，仿佛短短一会儿，她便不认得他了。</p>

忽而，洛佩一竖双眉，露出了极其不耐烦的神色：“将军今日怎又来了？我绝不可能将鸢儿嫁给你，请将军死了这条心，回去吧。”</p>

李奉渊突然听见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显然怔住了，而张如却并不惊慌，开口道：“老夫人认错了，这是李奉渊李少爷。不是李瑛将军。”</p>

洛佩有些恍惚地看着李奉渊，喃喃重复了一遍：“李奉渊？”</p>

张如道：“是。少爷特意从望京来看您的。”</p>

洛佩闻言沉思片刻，缓缓展开了眉头，她仿佛忽然想起他是谁，弯着苍老的眼，温柔地冲着笑了一笑：“原来是渊儿。”</p>

她满面和蔼，李奉渊却拧紧了眉，未等他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听见洛佩问：“渊儿，你母亲呢？怎么没有一道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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