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p>
春日多阴,晨间薄雾散去,李奉渊一早带兵候于宫门外,准备护送谢真前往道观。</p>
祈伯璟忙里抽闲,撂下政务,送谢真出宫。</p>
谢真下了步辇,祈伯璟扶她入马车,提醒道:“母后当心脚下。”</p>
前往道观的山路崎岖难行,谢真又素来不喜铺张,因此上山的马车也小。</p>
谢真弯腰钻入马车,车内的桌案上摆着厚厚一叠经书。</p>
前日她一时没忍住气对姜锦动了手,姜锦不日便到太后面前告了她的状。</p>
这些经书都是太后让人送来的,意叫她在道观中为皇上祈福时诵读抄写,让她静心忍性,自省过错。</p>
姜锦惯懂得示好拿捏人心,太后孤居深宫多年,被她哄得高兴,二人又都视谢真为眼中钉,姜锦送上借口,太后自要趁机为姜锦出气。</p>
不受宠爱的皇后,头顶还顶着个福寿绵延的太后,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百姓。</p>
祈伯璟瞧见车中经书,唇边本就浅淡的笑意倏然散去。他紧锁双眉,看向车中的谢真:“是儿臣无能,才令母后受累。”</p>
谢真摇头,安慰道:“太后厌我并非一日两日,你不必自责。”</p>
太后福薄,膝下无子,先皇曾将其他两名妃嫔的皇子养在她膝下。</p>
后来宫乱又起,子杀子,权争权。</p>
谢氏一族助当今皇上弑其兄以登至高之位,太后痛失一爱子,满腔无处可去的恨意自然也就落到了谢真头上。</p>
上一辈的恩怨,怎么都怪不到祈伯璟,不如说是她这做母亲的连累了他。</p>
她望着祈伯璟,以母子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宫中多变,今内外皆不得安稳。我这一去,一月后才能归。你在宫中,自要小心。”</p>
她说着,透过窗户看向马上高坐的李奉渊:“你手下那么多人,何必非要李将军护送我,你留他在身边吧,不然我如何能放心你一人在这风谲云诡的朝堂中。”</p>
祈伯璟摇头:“此去道观,山路险远。若无得力之人在母后身边,儿臣又如何能放心。”</p>
他说着,压低了声量,以耳语之音道:“再者,有大将常伴身侧,小鬼又怎敢现身。”</p>
谢真微微一愣,祈伯璟没再解释更多,他替谢真关上车门,看向前方李奉渊:“出发吧。”</p>
车马徐徐远去,消失在视野里。祈伯璟回头看向高不可攀的宫墙,顺着红墙看向头顶阴云聚散的天际,转身入了宫门。</p>
就要下雨了。</p>
申时末,元极宫,外殿。</p>
姜锦倚在贵妃椅中,问方从外打探消息回来的宦官:“人到哪儿了?”</p>
宦官道:“回娘娘,已经上山了。”</p>
姜锦淡淡“嗯”了一声,她半垂着双目,屈指瞧了瞧扶手,思索片刻后,忽而道:“王公公。”</p>
殿柱旁,一道隐于阴影中一直没有出声的身影缓步而出,朝姜锦垂首:“娘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