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浴室闹了一阵，等换好衣服出门已近中午。</p>
他们先找地方吃午餐，然后照计划去看电影——</p>
大龄青年的恋爱真没什好谈的。</p>
什么游乐场、剧本杀，真人CS……对他们来说通通不适合，他们也只能吃吃饭看看电影。</p>
最近上映的片子里，有一部正好是余欢感兴趣的，高宴于是买了票。</p>
余欢进场看了半个小时后，发现片子和想象有些出入——</p>
正无聊，就听手机震动，消息来自沈逸林，问她今天还会不会做饭，说想去蹭饭。</p>
昨天余欢难得下厨，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p>
尽管她只拍了菜品，但通过盘子下的大理石台面，沈逸林还是眼尖地认出了那是在他舅舅家。</p>
两人朋友圈还有别的同事</p>
沈逸林于是私信给她，同她求证。</p>
余欢只好承认，然后现在沈逸林就发消息来了，说想蹭饭。</p>
“不然我们晚上约逸林一起吃个饭吧。”余欢把短信给高宴看。</p>
虽然高宴之前在中佑当着众人的面宣告了她是他女朋友，沈逸林也知道了这件事。</p>
但后面因为太忙了，余欢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也不知沈逸林有没有追问高宴，而高宴又怎么回答的——</p>
逸林始终是高宴的外甥，余欢觉得，一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就当正儿八经知会他一声，他们正交往的事。</p>
余欢把自己的考虑告诉高宴。</p>
“嗯。”高宴点头，本来也早有此意，不过——</p>
“在家里？”</p>
“……”余欢感觉到他不太乐意，“你觉得呢？”</p>
“你不嫌麻烦就行。”反正也就这么一顿，高宴，“那你叫他晚一点出来，晚上一起吃饭。”</p>
“好。”余欢道，低头便开始回信息、</p>
高宴凑过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余欢发的表情包，很萌的那种——</p>
他不由蹙眉。</p>
“你说逸林都喜欢吃什么啊？”正好，余欢发完消息又问。</p>
高宴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对他可真好。”</p>
语气里有种掩不住的酸味。</p>
“因为他是你外甥啊。”余欢下意识地辩解。</p>
话出口的瞬间却不由地想起沈逸林刚来律所时的情形——</p>
其实，那个时候她只把高宴当炮友，尽管隐约也有些感情，但一直压抑着，不愿意承认——</p>
她和高宴只是相互解决彼此生理需求的关系，她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关系特别关照沈逸林。</p>
可不管加班帮他收拾烂摊子，还是他生病她帮她炖汤，甚至后来带他出差——</p>
她确实如高宴所说，对他特别好。</p>
看完电影出来，余欢和高宴直接乘电梯去商场负一楼的超市。</p>
刚才余欢问高宴沈逸林喜欢吃什么，高宴没说，余欢于是自己问了。</p>
她按照沈逸林给的大方向，细心地挑选着食材——</p>
高宴推着车：“随便煮点就行，别太惯着他了。”</p>
和在影院时一样，酸溜溜的。</p>
余欢忍不住笑：“知道为什么我对沈逸林这么好吗？”</p>
“又要说是我外甥？”高宴挑眉。</p>
余欢摇头：“我刚才认真想了想，并不是这样——”</p>
并不是这样？</p>
高宴顿下脚步，转头直直看着余欢。</p>
余欢微微摇头道：“我对沈逸林好，是因为他像你。”</p>
说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其实，我跟你是同一个高中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共同的数学老师蒋老师还曾经让你送我回家——”</p>
记得，当然记得，高宴心道。</p>
余欢却不待他回答又再次垂下头，一边挑着菜，一边道：“那个时候我可能就有点喜欢你吧。”</p>
“我一直记得你高中的样子，再遇到你却是在四年前——”她道，“这其中间隔的几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又经历了些什么？可沈逸林今年刚毕业——”</p>
“我刚在影院想了很久，也许我总是忍不住对沈逸林好，只是因为潜意识里我想要对你好，想要参与——我并没有资格参与的，你大学以及毕业后的那几年青春。哪怕沈逸林和你除了长相，并没多少相似之处。”</p>
余欢同高宴坦白，也可说是同他表白。</p>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反应，他微微有些愣，然后伸手去牵她——</p>
他紧紧拽住她的手，就在她以为他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三点半，还有时间，一会儿我们要不要逛下商场？”</p>
“哈？”余欢。</p>
这是什么回答？</p>
她在跟他说她高中就暗恋他诶？</p>
他居然问她要不要逛商场？</p>
是他前女友们都喜欢逛商场吗？</p>
他这么有钱，刷他的卡应该挺爽的吧——</p>
他们想要他为她花钱的时候，总要说些好听的。</p>
他以为她也在说好听的话？</p>
余欢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想到高宴的前任们，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p>
她的眉眼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去。</p>
“不想去吗？”高宴，“我还说一会儿去买点东西呢？”</p>
“买什么？”买包吗？他准备给她买几个？</p>
余欢没好气的问。</p>
“昨天你不是说床单太滑了吗，我们换一床你喜欢的吧，还有厨房的餐具，你书房的摆件……”高宴罗列着，“既然要一起住，总要是你喜欢的样子吧。”</p>
“……”余欢。</p>
她愣愣看着高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有点好笑。</p>
谁没有过去呢。</p>
但她和他之间有的是未来啊。</p>
她反手紧握住高宴的手：“买了菜我们就回去吧。”</p>
“你说这些，一个小时恐怕不够，以后再慢慢买吧。”她道。</p>
“以后”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格外的动听。</p>
“好。”高宴点头。</p>
反正，来日方长。</p>
番外：星河</p>
“你还要买什么吗？手表，袖扣，衣服之类的。”</p>
余欢站在奢侈品店门口，盯着他旁边的男人问。</p>
交往快三个月，迎来了高宴的生日。</p>
以前两人做炮友的时候，礼物这种东西太越界，现在终于正式交往，余欢决定送高宴点什么。</p>
“没什么缺的。”高宴摇头。</p>
像往常一样的语调，让余欢犯难了。</p>
他确实什么都不缺。</p>
食、住、行有生活助理加司机。</p>
换季的衣服，有品牌店的销售每季帮忙搭配，包括领带、袖口。</p>
况且真要送的话，领带总有种想要拴住对方的意图，而袖扣太过鸡肋——</p>
余欢考虑过香水，但和袖口一样鸡肋。</p>
至于手表，便宜的不适合他的身份，贵的又不适合她的消费水平。</p>
她思来想去，居然不知道送什么。</p>
“你舅舅生日快到了，你说我送他点什么好？”</p>
好在身边还有个沈逸林，余欢很直接的同他求助。</p>
“礼物啊？我也在头疼这个问题呢。”沈逸林同余欢一样犯难。</p>
从前他在读书，礼物什么的送了高宴也不会收，都是掐着点送一两句祝福就行了。</p>
今年他工作了，加上又是高宴三十岁的生日，他这个做外甥的再不表示一下就不合适了——</p>
“你说舅舅他缺点啥？”沈逸林。</p>
“……”余欢。</p>
她是来找他出主意，怎么他倒要她帮他参谋——</p>
“你舅舅以前的女朋友们呢……他们一般送什么？”不知怎的，这句话就从余欢口里冒了出来。</p>
“以前的女朋友啊，我就只知道菲菲姐一个，送什么……”沈逸林转着眼珠回忆了半天，“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刚去美国那年，菲菲姐托我找过两本书，什么名字我忘了，我只记得是建筑相关的，她让我帮忙找英文原版，说是送给舅舅的礼物，据说舅舅还挺喜欢的。”</p>
高宴是学建筑的。</p>
平日出门，遇到别致一点的建筑，他都喜欢用专业的眼光仔细审视一番。</p>
凌菲的礼物倒是挺有心的。</p>
余欢想起沈逸林的话，路过书房时，忍不住拐了进去。</p>
书房很大。</p>
办公桌后是整面墙的书柜，收集着各类书籍：管理学、法律、名人传记，书法、心理学，冷门的名著……</p>
据高宴说，都是装修的时候随手让助理买来当装饰的居多，像他这种几乎天天行程都排满的人，很难有闲暇坐下来一本一本的读。</p>
林林种种的书目中，余欢没有看到外文书籍，倒是意外看到一本标记着”F中学08届班照片合集”的相册。</p>
相册放得有些高。</p>
余欢够着脚去取，一扒拉相册就掉下去了，摔在地上，掉出一个信封。</p>
信封的边角已经泛黄——</p>
邮戳和寄收的信息一概没有。</p>
信封很轻，余欢将它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搓压片刻，推测大概只有一张信纸。</p>
是什么重要的信件吗？</p>
信封没有粘上，随意便能挑开的敞口仿佛欲说还休的引诱——</p>
余欢忍不住伸进未封口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折成两折的信纸。</p>
这么多年的封存，纸质有些变样，用蓝黑墨水书写的纤丽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还能勉强认出写了些什么。</p>
“亲爱的高宴：</p>
这是我一周里第四次，也是最近第十二次想起你；每当我靠近你，我的心跳便止不住地加速，连手指也跟着颤抖，喜悦的感情充斥着胸腔和头脑。</p>
我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把这封信写给你。”</p>
只一个开头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p>
余欢仔细看下去，果然……这就是当初她写的那封情书。</p>
他怎么会留着这封情书呢？</p>
她从前的字迹和现在还是有些区别的——</p>
他知道这是她写的吗？沈逸林有告诉过他？</p>
可这封情书如果不是他有心留着，那就算沈逸林告诉他，他也没办法找回来——</p>
他肯定是一开始就留着的。</p>
至于为什么留着，是对当初寄信的人有意思？</p>
应该是有意思的吧，不然也不会答应见面，但后来为什么又没有在一起呢？</p>
或者留下这封书信只是单纯感怀曾经的青春——</p>
余欢被这封突如其来的情书弄得心绪烦乱，晚上当高宴亲近她的时都还有些心不在焉——</p>
高宴从她敷衍回应的吻里感受到了，问她：“最近工作遇到什么麻烦了？”</p>
“没有啊。”</p>
“那是什么事？”</p>
“我……”余欢，“算了。”</p>
高宴：“不管什么都可以对我说。”</p>
他的目光认真且坚定，一如既往地温柔。</p>
“你到底你喜欢我什么呢？”余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慢慢地想了想后又补充，“我是说，你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我……对你来说特别吗？你认真的吗？”</p>
余欢不是没谈过恋爱。</p>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高宴的良好表现远超一个合格的男友，对她的好也毋庸置疑——</p>
甚至问出问题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p>
可他是高宴啊，是从高中时期开始她便近乎用一种仰视的姿态去看的人。</p>
她也会怕，怕自己之于他没什么特别，怕他有天会厌倦——</p>
怕她也成为他众多前女友中的一个。</p>
高宴从她的目光里读出那隐隐的忧虑，微微皱眉：“谁说我交过很多个前女友？”</p>
“你是我第二个认真交往的女朋友。至于你问我是不是认真——”高宴眉头皱得更紧了，好一阵又舒展开道，“你等我一下。”</p>
他说着起身，没一会儿拿回来一个盒子，绒布质地，方方正正的小盒子。</p>
“这是什么？”</p>
“这是我今年的生日礼物。”</p>
“？”这么小，怎么看都像只装得下砖戒或耳钉的样子。</p>
高宴在余欢疑惑的目光中补充道：“沈逸林他妈妈问我今年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我交女朋友了，于是让她帮我设计了这个——”</p>
他说着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p>
铂金材质，主钻是圆砖，经典的六爪镶嵌款式，旁边是起落有致的辅钻，与主钻相互辉映，仿佛璀璨的星空。</p>
“这……”余欢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p>
高宴拉过她的手，很快，她只觉无名指上套上冰凉的一圈，大小刚刚合适。</p>
“这个戒指的名字叫‘星河’。”高宴将她的手拉起，从各个角度欣赏了一会，“尺寸挺合适的，款式你还喜欢吗？”</p>
“喜欢，”余欢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可是，这也太快了点吧……”</p>
“是太快了点。”高宴点头，“我本打算再等几个月，找个合适的时间，带你去吃烛光晚餐，然后跪下向你求婚的。不过你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我想这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p>
“是发生什么事了？”高宴又问。</p>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余欢道，对上高宴追问的目光，只好简单解释，“不是你生日快到了吗，我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问了沈逸林，他跟说你前女友送过你两本英文书籍你还挺喜欢的，我就想看看，结果书没找到，反倒是找到了一封情书……”</p>
“情书？”高宴拉余欢起身，带到到书房找到那封信，“你是说这封？”</p>
“嗯。”余欢点头。</p>
“所以你吃醋了？”高宴又问。</p>
余欢没说话。</p>
高宴拉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凌菲送的那两本书，我留着用处不大，所以送给楚夏了——就是上次婚礼你看到的梁诗韵的老公。至于这封情书，我之所以还留着——”</p>
高宴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这不是你写的吗？”</p>
“你知道了？！”余欢，“逸林告诉你的？”</p>
“关沈逸林什么事？你同他说过？”</p>
高宴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危险起来。</p>
余欢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切回正题，“那你怎么知道？”</p>
“早就知道了。”高宴，“你还记得上次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回来后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早在高中时我就注意到你了……”</p>
高宴开始讲述他的视角。</p>
他坐在沙发上，把余欢抱在怀里，用一种降低了的，缓慢而磁性的嗓音徐徐讲述当初的事。</p>
他详细地描述着，那些足以让余欢兴奋雀跃的细节。</p>
她听着他性感的声音，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p>
等他终于讲完，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捧着他的脸便吻了下去。</p>
他停止说话，将手伸到她的颈后，手指埋进她的头发里，加深地回应她的吻。</p>
等绵长的一吻结束，他抚摸她的背脊和肩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