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倒在人油池子里，也不知道绣月有没有看见，反正她是头也不回地飘忽走了。</p>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爬起来，吐掉嘴里的人油泥。</p>
脚下的人油太滑，我即便站起来也立不稳，只能伸手扶住离我最近一个僵死人。</p>
我扶住的这个僵死人，是个年龄三十岁左右的红鼻头男子。红鼻头身上没有太多的油，和旁边那些已经被烤的只剩一层干皮的僵死人不一样，应该是被抓来不久。</p>
我扶着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胡为民，就准备撒开红鼻头去别处看看。</p>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红鼻头似乎在看我。</p>
我转过脑袋也去看他，发现红鼻头竟然在流眼泪。</p>
绣月说过，这些僵死人只是不能动，但是什么都知道。</p>
不用猜我都知道红鼻头为什么哭，无非就是两点，要么烤人油的过程太痛苦，他忍不住流泪了。</p>
要么他看我从天而降，认为自己能绝处逢生，想让我救他。</p>
我估计他是想让我救他。</p>
可是我怎么救？</p>
坑底离上面的路有十几丈高，我没有绳子没有梯子，脚下又滑的直打出溜。我自己都上不去，怎么可能带别人上去？</p>
更何况，出去的路上还有一个障眼法在哪里。我过不去，更不可能送别人出去。</p>
这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事，我毫不犹豫就转身走开了。</p>
不是不救，是眼下没办法救。如果我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万一胡为民再出事，那我岂不是要后悔死？</p>
绣月放我下来的这个地坑里只有几百人，但是因为坑底的人油太滑脚，我挣扎着走了半天，也不过看了十几个人。</p>
再这样看下去，估计胡为民等不到我来救他，就变成鬼兵了。</p>
不行，我得想办法。</p>
我看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僵死人，双手对他抱拳道：</p>
“大哥，实在对不住了，你身上的衣服借我用用。”</p>
这个僵死人应该被烤的时间长了，眼珠子都没了。我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p>
一件不够，我又对着另一个僵死人如法炮制，把他的衣服也扒了下来。</p>
这两个僵死人都快被烤干了，身上的油也把衣服浸透了。</p>
人油黏腻，我把衣服扭了半天，人油也只在指缝间溢出一点，却没有多少掉到地上。</p>
没办法，我只能将就着把两件衣服裹在脚上。</p>
这样多少能增加点摩擦力，虽然在人油池里还是走不快，但是比我刚才走一步退三步强多了。</p>
脚下能走了，我把一个个僵死人当扶手，开始挨个抓着他们，一边看，一边找胡为民。</p>
好不容易把地坑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胡为民。</p>
我心急如焚，又没有办法离开眼前这个地坑，只能寄希望于绣月，希望她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胡为民了。</p>
不过，我虽然没有在地坑里找到胡为民，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p>
这个地坑里有四百七十八个人，都是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p>
我问张篓子：</p>
“你不是说蒋莽杀人，是整个村子一起端吗？怎么这里没有老人小孩和女子，全都是男的？”</p>
张篓子说：</p>
“我只知道蒋莽端村子，至于他有没有连锅端别的什么人过来，不好说。”</p>
张篓子话里有话，我紧追着问他：</p>
“什么意思？”</p>
张篓子吭哧瘪肚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p>
“蒋莽是大将军，他手里有的是兵将士卒。”</p>
我明白了：</p>
“所以这个地坑里，其实都是蒋莽的兵卒？”</p>
张篓子说：</p>
“也不一定，听说刑部尚书姜海，和蒋莽是师出同门的好兄弟。姜海掌管着京城最大的地牢，所以蒋莽也可以去那里拿人，活人死人都能拿。如果不够，还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去抓些人回来。”</p>
张篓子最后那句话，听的我我心里像压了石头一样难受。</p>
莫须有的罪名，抓人，杀人，然后炼鬼兵……</p>
这和我爹当初的遭遇何其相似？只是我爹没有被炼鬼兵，但是一样丢了性命。</p>
想一想，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有爹娘妻女。每一个人被杀，后面都是全家人悲痛欲绝的哭声。</p>
我不知道蒋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炼鬼兵，更不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p>
更恐怖的是，蒋莽在炼鬼兵这件事上，还一直没有做到他想要的结果。</p>
也就是说，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被蒋莽害死。</p>
想到这里，我真的不寒而栗。</p>
无法想象，蒋莽到底是怎样一个残忍又自私的人？竟然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断送这么多人的性命。</p>
这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灌了满口人油的帐，不应该算在胡为民的头上，应该算在蒋莽的头上。</p>
蒋莽，你得死啊。但是在你死之前，我一定要让你亲口尝尝，你炼出来的这些人油，到底是什么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