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七年，李雪病重，李双安在她前一年离世。</p>

秦墨坐在床边，握住李雪的手，一如从前。</p>

“秦大哥，下辈子，再做你的妻！”</p>

李雪咽了气，秦墨却久久没有起身，想到了当年，那个跟着大论东赞来的小姑娘。</p>

她脸颊带着高原红，红扑扑的，一口洁白的牙齿，大大眼睛，看着自己，带着一丝羞意。</p>

李玉漱，柴思甜给她换的衣服。</p>

这一年，秦墨九十九岁。</p>

中原人过九不过十，特别是百岁寿宴。</p>

这一年，也是秦墨的百岁寿宴。</p>

但是秦墨却没有心思国寿。</p>

天心操持，秦磊帮忙，可从始至终，秦墨都没有出面。</p>

他只是躺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远方。</p>

在他身后新修建的客厅里，摆放着亡故妻妾的照片和灵位。</p>

这些年，他已经不怎么愿意出门了。</p>

腿脚倒是利索。</p>

就是不愿意离开她们。</p>

在另一间屋子，则是李勇猛等人的灵位。</p>

他只想静静的追忆。</p>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写了起来。</p>

李玉漱问他，“写的什么？”</p>

“新故事！”秦墨说。</p>

李玉漱说：“这个好，总好过你天天发呆，在这么下去，非老年痴呆不可。”</p>

秦墨讪讪一笑，看着李玉漱的眼神却满是担忧，今年，是李玉漱确诊老年痴呆的第三年，她现在已经忘记很多事情了，可唯独记着自己。</p>

他不敢乱走，就是想留在李玉漱的身边。</p>

柴思甜身体还算健康，也能帮着照顾。</p>

不过这院子周边，住着不少人，天天都过来请安，孩子们也会过来闹腾。</p>

秦墨想在李玉漱彻底忘记自己，写完这个故事。</p>

百岁这一年，李玉漱彻底不记得了，她甚至丧失了行走能力。</p>

这一年冬天，李玉漱离开了秦墨。</p>

她跟老爷子一样，也是因为老年痴呆离开的。</p>

好在，这一段人生，是秦墨陪着她。</p>

秦墨看着瘦骨嶙峋的妻子，红着眼睛，握着她的手，“大哭包，你看，我抓到你了！”</p>

他像是回应当初李玉漱说的那句话，“下辈子，还当我妻！”</p>

这一年，只剩下柴思甜陪着，原本，还有后来加入的两个双胞胎，但是这姐妹两福气薄，七十多岁就离开了。</p>

而这一年，柴荣离世。</p>

秦墨去主持的葬礼，不过他现在太老了，已经熬不动夜了。</p>

只是白天的时候，去那边坐坐，陪老兄弟讲讲话。</p>

柴思甜哭的伤心极了。</p>

但，柴荣算是有福气的，他哥哥的福报在柴荣身上得以延续。</p>

窦梅是个专情的，丈夫离开，她竟跟着殉情了。</p>

这个军中女悍将，身体一向很好，说不定比秦墨都能活，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却在丈夫下葬前夕，殉葬离世。</p>

秦墨愈发觉得自己超然。</p>

就像是一个过客一样。</p>

那些曾经在生命力出现的人，如今一个个消失。</p>

他在想，人生下来，就是通向死亡，居然也叫做人生。</p>

有些可笑。</p>

永丰十年，秦墨一百零二岁，柴思甜无疾而终。</p>

至此，秦墨终于成了孤家寡人。</p>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老秦当年的感受。</p>

那种淡漠，那种可怜！</p>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长寿。</p>

他开始醉心写书，修道，似乎要找一个寄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