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宽厚仁慈,向来疼她,若是告状,定会护着她,可一旦离开寿康宫,那就说不定了。</p>
况且,当着摄政王本人的面,告摄政王的状。</p>
形如找死。</p>
艰涩的抹着脖子,咽下嘴边的话,换了一番说辞:</p>
“皇叔他此番出征八个多月,皇祖母定然惦记得很,听说皇叔入宫,小九特定与他一同,来给皇祖母请安。”</p>
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笑得眼角都是皱褶:</p>
“小九有心了。”</p>
“都坐吧。”</p>
楚狸等楚棣迟先坐。</p>
看见他迈腿朝向左边的坐位,楚狸立忙走到右边坐,不曾想屁股刚沾板凳,竟见男人玄墨色的身影落座她身侧。</p>
他不是坐在对面吗?</p>
她不想跟他一起坐。</p>
楚狸刚站起来,却是腿弯一疼,被他踢了一脚,猛地坐了回去,椅子脚被呲出刺耳的声响。</p>
吱嘎!</p>
太后看了过来。</p>
却见二人正襟危坐,叔友侄恭,那端正的姿态根正苗红。</p>
怎么了这是?</p>
“秀竹,去取九皇子爱吃的糕点和牛乳茶,摄政王喜欢君子剑,将哀家前年收着的那翁启开。”</p>
楚狸坐不住:</p>
“皇祖母,我跟秀竹姑姑一起去。”</p>
太后身边的秀竹姑姑是伺候多年的老人,福了福身,便领着撒腿跑的九皇子一同出去。</p>
楚棣迟神色冷淡的搭着扶手:</p>
“难得太后记得我的喜好,还以为您贵人事忙。”</p>
太后微顿。</p>
“哀家知道你心怀怨念,这些年来,你久在沙场,坐镇边疆,昨日又被皇帝收了兵权,可想要家国一心、百姓安定,这片江山便不能有二主。”</p>
他的劳苦功高是真。</p>
但功高震主也是真。</p>
若民心所向,皆是摄政王,而不是拥戴君王,大楚迟早会出乱子。</p>
“二十多年前,先皇起兵平反前朝,就是因前朝民心不稳、皇权内斗,皇嗣凋零,后继无人,才走向覆亡。”</p>
“一个国家想要强盛,必须子嗣兴旺。”</p>
而摄政王至今无妻妾,膝下无子女,不如皇帝,膝下九个皇子,公主无数。</p>
楚棣迟冷眸:</p>
“打仗的是我,卖命的也是我,到头来,我是一句功高盖主,收回兵权,皇帝倒是妻妾成群,坐拥天下。”</p>
“本王与将士们以命守护的子嗣,难道就是九皇子这种废物?”</p>
敞开的殿门外,楚狸与秀竹姑姑一同回来。</p>
秀竹端着托盘,楚狸一路捻着糕点偷吃,活泼灵动的像个女人。</p>
“你看看皇帝生得都是一群什么儿子?要么心术不正,要么犹如烂泥,要么软弱无用,难道太后认为这样的子嗣,足以继承大统,足以将大楚发扬光大?”</p>
“那是你亲侄子!”</p>
太后觉察到他的怒意,沉声道:</p>
“你出生那年,正逢前朝叛乱之际,昭仁皇太后生你时受惊难产,若非你亲兄长、当今皇帝冒着夜雨,一步一跪一求的磕头上缥缈山,求得神医,你将胎死腹中,无法出生!”</p>
皇上与摄政王是亲兄弟,生母昭仁皇太后十余年前已逝,太后是从皇太贵妃位继立上去的。</p>
“你与皇帝一母同胞,相辅相成,一同将大楚扶向太平盛世,有何不好?”</p>
楚棣迟拂桌而起,薄笑道:</p>
“太后大义,牺牲本王一人,周全天下。”</p>
“既如此,那本王心中的不公,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平定了。”</p>
“迟儿!”</p>
楚棣迟目光微眩。</p>
自昭仁皇太后病逝后,再也无人有资格这般唤他。</p>
“哀家所言,都是为了黎民百姓,权柄之争,百姓何辜,你膝下无子,不足以令人信服,当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何尝委屈了你?”</p>
权柄一乱,横尸遍野,血流成河。</p>
太后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不忍再见。</p>
不要让好不容易平定的江山、百姓们难得的安宁,再次乱起来了!</p>
清官难断家务事。</p>
更何况还是皇家。</p>
她叹道:</p>
“上月中旬,天灵寺的法师为哀家供奉了一串佛珠,你去为哀家取回来,闻闻天灵寺的香火,看看民生民计,静静心吧。”</p>
楚狸与秀竹姑姑刚折回殿内,便见楚棣迟拂袖而出。</p>
气息之凛冽,足以凝肃空气,叫人心惊。</p>
擦肩而过时,楚棣迟突然驻足,冷眼相视:</p>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p>
啊?</p>
楚狸指着自己的鼻尖,“我?”</p>
“跟本王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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